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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江狸不知道那段記憶的後續。

  在用冰鑿出的山洞中,被一隻喊著冷的長毛妖怪時時擁在懷中取暖,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那帶著軟刺的舌頭還會時不時舔過小陸慎言的後頸,問他身上為什麼不長毛。

  「不過我不會嫌棄你不長毛的,」妖怪得意地搖了搖尾巴,「我可以用法術給你變條狗尾巴。」

  「……」小陸慎言看著身後長出的狗尾巴,被氣哭了。

  「你幫我去湖裡抓魚吃好不好,這裡那麼冷,來鍋熱騰騰的魚湯最好了。」

  「你為什麼總是對我哭著臉,我命令你對我笑,不然我就和你強制簽訂主僕契約。」

  「你再哭,再哭我就真簽啦!」

  ……

  已經過了二十三年。但陸慎言的身體某處,至今還有強制落下契約形成的疤痕。

  他於修行一道上比任何人都刻苦,就是為了能夠再回雪山,找那隻妖怪算帳。直到陸慎言離開雪山的第十年,在某一天,那道無形桎梏的契約突然消失了。

  陸慎言翻閱古籍,古籍說,主僕契約無故消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主人認為自己要死了,在臨死前解開了對僕人的掌控契約。

  十八歲生日的前夕,陸慎言放棄族中舉辦的成年禮,獨自離開中都,去到滇城外的那座雪山,來回十幾天的路程,山路上風雪交加,陸慎言找遍整座山都沒有找到那個妖怪的一點蹤跡。

  他跑遍整座山,最後只在雪下找到那個山洞。

  十年過去了,一切好像變了,又都沒變,山洞壁上歪歪斜斜用爪子劃出了幾百幾千個名字,全是他的名字。

  陸慎言,陸慎言,陸慎言。

  牆壁上密密麻麻的字,從開始的看不出形體,到最後越寫越熟練工整,好像是山洞的主人日夜刻畫出來的。

  陸慎言用三個月的時間,教給雪山上的妖怪嘗過有人作伴是什麼滋味,最終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讓妖怪受了十年的孤獨。

  活該。

  陸慎言罵道。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好像堵著一塊石頭,悶得出不來氣。

  直到陸慎言臨走的時候,在山洞角落裡發現了一封法力凝成的信。

  信上是妖怪說自己終於有實力破開雪山的陣法了,它要下山,去山下找他。

  「人類幼崽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妖怪問,「等我找到你,我就知道了,到時候我要吃你和我說過的紅燒魚、小魚乾、豆腐魚湯,你要請我吃哦。」

  然而妖怪沒有找到他。

  按照時間推算,妖怪是在來找他的路上出了事。

  ·

  陸慎言應該是對那妖怪恨得要死,可是他又想那隻妖怪活著,活在他面前,他發誓如果有一天他能找到它,一定讓它留在自己的身邊,簽訂主僕契約也好,為他辦事也好,總之,不會讓那隻妖怪再離開。

  而這些記憶,絕對不能讓江狸看見。

  因為如果江狸看見了,大概就會發現陸慎言讓他做那一千零三十五件事的原由,發現那隻妖怪的真實身份。

  「陸慎言,」身下,江狸開始叫道:「陸慎言——」

  「閉嘴。」陸慎言回過神來,打斷他。

  「我又不是故意看你記憶的,你別小氣了,」江狸不滿地嚷嚷著,「大不了我的記憶讓你看回來,我的秘密也給你知道,這樣總算扯平了吧。」

  江狸努了努嘴,被捉妖師挖過脊椎骨的事還沒告訴過別人,那麼丟臉的一樁事,他提都不想提,但如果陸慎言真覺得自己虧了,他說一說也無妨。

  那回江狸差點死了,然而終究沒死成,痛到極致的時候,他開始淡忘許多事,甚至淡忘了挖脊椎時的痛,只記得那個陰森潮濕的黑屋子裡,他被人關起來,一遍又一遍地受著折磨。

  到最後他面容全非,再長不出新的脊椎骨來,身子也像一攤爛泥一樣,被丟在了街頭。

  陸慎言忽然定定地看著他。

  「幹嘛?」江狸動了動耳朵。

  陸慎言卻只是從他身上起來,一把將他也用力拽了起來。

  江狸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被拽起來的時候一腦袋差點磕到陸慎言肩膀上,衣服碎片跟著紛飛起來,他摸了摸鼻子,抬手用紅銅戒指換了件新的,忽然想到之前入的那個荒誕的幻境,又不自覺地看了陸慎言一眼。

  真彆扭,以後還讓他怎么正眼看這傢伙。

  「你真不看我記憶啊。」他問了句。

  「不必。」陸慎言淡淡回答。

  陸慎言才不會像江狸一樣莽撞,隨意進入人的意識,這種事輕則叫人成白痴,重則致人死亡,也是陸慎言的精神力足夠強大,才沒有被江狸所影響。

  「那你拉我起來,我就當你是不計較了,」江狸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咳一聲,「以後不許再翻舊帳啊。」

  陸慎言沒理他。

  他披上新衣服,越過陸慎言往前走去。

  當務之急還是得想新的辦法接管這個空間法器,他進入陸慎言的意識,陰差陽錯讓人提前醒來,打斷了正在進行的契約,那說明這個空間碎片現在仍有可能被他收入囊中。

  「你還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和這個碎片完成契約嗎?」

  「你看了我的記憶,」陸慎言在他身後開口道,「有什麼感覺嗎?」

  「嗯?」江狸抿了抿嘴,試圖找個不傷人心的說法,「人生就是起落落落落,你陸大商人偶爾經歷一些低谷,也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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