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頁
修衛緊隨其後,遲疑後道:「少宗主,玉麟少君是今日午時離去的。」
「嗯,」秦黛黛平靜地應了一聲,又吩咐道,「往後與宗門無關之事,不必再報了。」
「是。」
修衛很快離去,秦黛黛回到房中並未閒著分毫,拿出藏月鏡便修煉起來。
接下去的幾日,秦黛黛皆是如此。
白日隨幾位長老學著處理宗門事務,夜間便進入鏡中世界不間斷地修煉,完好的靈丹源源不斷地汲取著周圍的靈力,一點點化作她靈脈內的修為,充盈著她的丹田。
岑望搶親一事,在三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眾說紛紜。
有人說其雨中等候一夜痴情,有人說其毀了一樁好姻緣作孽。
但無一不在感嘆:敢情當初誤會了秦家大小姐,那放不開、求不得的竟是神玄宮的小少君。
秦黛黛對這些風言風語並未放在心上,這段時日山下的城鎮有妖獸的氣息出沒,這是當年妖獸襲擊太墟宗後,第一次在太墟宗附近露面。
這日,秦黛黛正與幾位長老商議此事,門外,修衛急匆匆地跑了進來:「諸位長老,少宗主,山下麓眠城幾戶人家被妖獸滅口了。」
*
夜色正濃。
神玄宮雲中榭,左訣長老閉眸坐在殿外古松下,看著白玉石桌上光華的玉面,手落於桌下,捻訣不語。
良久,桌上一個「秦」字徐徐浮現。
左訣長老輕嘆,這個卦象卜算了近二十年,辛夷女君的彌留之物,仍只這一道線索。
有侍者悄然上前道:「玉麟少君來了。」
左訣長老的神情不見半分詫異,仿佛早已卜到一切,仍坐在原處,巋然不動,只微揮袖散去桌面的卦象。
少年未曾御風,只一步一步走了進來,安靜地坐在白玉石桌的對面,沉寂許久後方才做聲,聲音如同被粗礪生生磨過似的,嘶啞得厲害:「師尊。」
左訣長老徐徐抬起雙眸,那本亘古不變的蒼茫雙眸,在看見面前少年近乎虛弱的蒼白面頰時,少見地波動了下:「望兒?」
少年人一向驕矜不可一世,以往最狼狽時也不過有幾分失意,揮揮手便又是那般高高在上的模樣。
可今日,他卻形同被抽去了生機,整個人頹靡不堪。
左訣的目光一一掃過他,最終落在染了血跡的右手上。
少年的右手緊攥一枚碎成兩半的環形玉佩,尖銳的缺角因為他的用力,割破了他掌心的血肉,血珠沿著指縫氤氳開來。
像是察覺到老者的視線,岑望的手不覺一緊,掌心的刺痛傳來,那日的畫面又湧現識海之中。
當初在那場及笄宴上悔婚時,他親自命人送出這枚玉佩,自負地以為答應她一件事便可以從此兩不相欠。
可他從未想過,有一日,當秦黛黛拿著玉佩,認真又堅定地說「我唯一所求,放了我」時,瘋狂後悔的人卻是他。
她遞過玉佩便收了手,而他沒有接。
於是玉佩墜地碎成兩半。
可她卻看也沒看一眼,只安靜地點了點頭扔下一句「抱歉」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左訣長老的聲音恰時響起:「都記起來了?」
岑望神情微頓,定定坐在那裡,未曾言語。
左訣沉吟片刻,又問:「去了太墟宗?」
聽見「太墟宗」三字,少年方才有些回過神,目光動了動。
左訣長老輕嘆一聲:「此番鬧出的亂子,三界的爭議,宮門會命人去平息,想必不出幾日……」
「不必了,師尊。」岑望聲音極輕。
左訣長老不解地看向他。
他了解自己這個徒兒,一向不喜被人討論。
岑望未曾看他,只莫名喃喃道:「那時她被三界議論,定然很難過。」
彼時的他傲慢又自負,只想著毀掉這樁聯姻,從未想過被他眾目睽睽退婚的她要如何全身而退。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應得的。
左訣長老看著少年頹靡的神情,筆挺的腰身仿佛一瞬間被生生折斷,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師尊,」岑望又道,「我升境歸來時,師尊曾說,『非劫亦劫,渡則不渡』,此為何意?」
左訣長老靜了下來,好一會兒方幽嘆:「你此番渡情劫,是劫難,也不是劫難。自己變小伊始,便已入劫。而那個阿望情滿時,便是你渡劫成功時。」
岑望長睫微斂。
所以,從一開始,便是一場死局。
那段變小時與秦黛黛相處過往,他僅僅是在記憶中旁觀,都能看出那是極為美好的。
是他不曾經歷的美好。
這是岑望的劫,渡劫的卻是「阿望」。
然而當阿望的喜歡到達頂峰,便是岑望渡劫成功時。
那個阿望的愛意,到頭來從來只會加速他自身的消失。
左訣長老的目光如萬年古井,幽然而平靜:「望兒,」他像是看出少年的胡思亂想,「阿望是你,岑望亦是你。」
岑望輕怔。
師尊所說,他知道。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