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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林小心動了動手臂,伸出卻又猶豫,懸停在半空中。
待人分寸,禮教自持,他自幼聽著禮教規矩至今,可卻在遇見洛久瑤這幾月里,將他十七年間所有的逾矩之事做盡了。
洛久瑤卻無知無覺似的,牽了他的衣袖,腦袋朝他肩側歪去,輕輕蹭了蹭。
沈林呼吸微顫,終於珍而重之地將人環在臂彎中。
與二人在靜法寺負傷後的那個雨夜不同,風雨晦暝,天地混沌,驟雨將心緒都攪亂。那時他一心只想洛久瑤活下去,禮教陳規便都棄如敝屐,成了這世上最微不足道的東西。
而如今青天於頂,白日高懸,陽光太盛,他太過清醒,那份藏匿了許久的心思便昭然若揭,再無處遁形。
洛久瑤的心思卻沒這樣複雜,只覺得待在他身側安心,腦袋有處可倚靠的地方睡起來會很舒服,於是又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襟。
沈林看著她,看著她微顫的睫羽,小巧的鼻樑,目光流淌下去,又落在她頸側的小痣與那兩道痕跡未消傷疤上。
他心若擂鼓,手臂卻收緊,呼吸也跟著落到了實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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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久瑤睡的時間不算久,醒來時,馬車還行在郊野的小路上。
一連三日未得消停,她實在倦乏極了,只覺飄飄乎乎浸在一片溫暖中,環在周身的氣息安心又熟悉,竟一時不願醒來。
視線從模糊恢復清晰,她才不情不願地眨了眨眼。
眼前是繡著暗色花紋的衣襟,揉亂在衣襟上的長髮繞在一處,幾縷搭在袖上。
身上多了件外袍,沈林的手臂正環在她身側。
他手中拿著一本書,攤開的書頁正巧擋住車簾晃動時投來的光影。
洛久瑤耽溺在近乎若泡影般的真切中,索性再次閉上眼。
是真的,不是夢。
她對自己說。
她也從未做過這樣好的夢。
洛久瑤合著眼賴在他身上一會兒,卻久久沒聽到書頁翻動的聲音,於是耐不住好奇,再次睜開眼睛。
入目是熟悉的玉扣,用紅線串起墜在袖口處,一隻修長的手正懸在她眼前,輕輕晃了晃。
洛久瑤捉住那隻手,又仰起頭,對上少年染著笑意的目光。
她開口,佯裝嚴肅,嗓音卻帶著初醒的軟:「好啊沈林,你就是這樣看書的?什麼書這麼久都不用翻一頁,分明是假裝。」
沈林輕笑,放下手中的書:「假裝?殿下是在說臣還是在說自己?」
裝睡被道破,洛久瑤扶著沈林伸來的手臂,直起身體。
她按了按胸腔里亂撞不休的心臟,邊去推車窗,邊問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走出多遠了?」
「就快到了。」
沈林順手替她攏了攏身上的外袍,應:「沒有很久,是路程太短。」
再走一會兒便到京郊了,窗外是一片熟悉的景象。
只是不同於一月前的此地,外面的樹已生了新葉,入目一派盎然翠色。
沈林倒了杯水遞來。
「臣還有一事想問殿下。」
大概是快入燕京城,他提及宮內之事,「殿下昨日到堰湖的時候,帶了宮侍?」
洛久瑤回首,接過杯盞:「你看見了誰?」
沈林道:「是來行宮時在馬車外扶了殿下的那個。」
洛久瑤頓然明了。
是青棠。
她心下思量:「跟隨我到行宮的唯有她們二人,你看清楚了是她?」
沈林點頭:「是,那時臣遠遠望見殿下,昨日便恰巧認出了她。」
洛久瑤垂眼。
她昨日只告知桃夭去尋沈林,並未讓青棠跟隨。
若青棠真的是太后的人……她回宮去見容妃的計劃恐怕不會順利。
「殿下若想見容妃娘娘,不如先去一趟尚食局。」
沈林看出她心事,道,「容妃娘娘有罪在身,卻終究是七殿下的生母,縱然為陛下所不喜,膳食還是照例要送去的,殿下去找尚食局的劉姑姑想想法子,或許能少驚動些人。」
言下之意,那位劉姑姑是他安插在宮內的人了。
洛久瑤記下,又道:「你說得是,我雖與洛久珹話不投機,卻還記得回宮的目的……或許你說得對,那些錯本不在我身,但若此番能讓他們再見一面,我心中卻會寬慰些。」
沈林點頭:「若有難處,殿下可隨時傳信與我,或許我能相助一二。」
洛久瑤應下:「我會記得的,沈林。」
馬車穿行在小路,橫生的枝條偶有剮蹭,探入車窗,又很快遠去。
洛久瑤伸手,任微涼的風自指縫穿過,有落葉墜入她的指縫間。
沈林看著她手中翠色,玩笑道:「殿下莫不是,還想折枝贈與臣?」
「不送了。」
洛久瑤攤開手,任那片葉子被風吹遠,蹤影不見。
她道:「不送的話,說不定下次見面會快些。」
有風盈入,拂過她的衣袖,吹動她頰側的碎發也飄飄蕩蕩,臨著日光,好似春日裡招展的枝條。
沈林看著她,好似也被春風染了面頰,耳側微微發燙。
他說:「會的,殿下。」
第45章
皇城之內宮外的車馬禁行, 馬車駛入最後一道宮門,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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