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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徹底黑下來,寺廟內沉寂安靜,因住持的離去更多了幾分愴然。
禪房已收整乾淨,連血腥味都散盡了,好似白日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房中沒有燃燈,香爐中填了一塊香炭,細小的火星閃動,沉水香的氣味飄散出來。
沉香安神,洛久瑤借著月色看清那縷氣若遊絲的青煙,問:「你是什麼時候換了他的燃香?」
沈林坐對面的蒲團上,輕敲了敲香爐:「三日前,你我回到燕京之後。」
「他沒能發現換過的燃香?」
洛久瑤有些意外,「你早已想好要用他身死的消息引出賀令薇?」
「我命人取了香爐中的燃香給周先生瞧過,同種氣味的香料並不難配。他的薰香不過是在尋常的香中摻了藥香,想來本是為那日的不速之客準備的。」
沈林道,「燃香與藥茶相輔相成,換過的燃香無需他的藥茶來解,那碗藥茶自然成了毒茶。若是他肯告訴我賀令薇的下落,我不會讓他喝下那盞茶。」
洛久瑤又道:「可你這樣做,如果賀令薇今日沒有來呢?」
沈林道:「有殿下在此等她,她一定會來的。」
洛久瑤壓了壓案上短刀:「你說得是,她一定會來的。」
二人在黑暗中對坐良久,直到月色漸濃,蓮花爐中的香炭燃盡,沉香氣味開始消散,房門終於發出響動。
抬眼之際,沈林已然提起短刀。
冷刃碰撞的聲音響起,不過轉瞬,短刀架上了來者的脖頸。
「早聽聞沈二公子自幼習武,大病之前曾有一身好武藝,如今看來身法猶在。」
熟悉的聲音傳來,在刀下遞出一句奉承,「等了這樣久,香灰都要散盡了……你們就這樣想見我?」
洛久瑤坐在原處未動,借著月色一瞥,看清了那張生動的臉。
她支著手臂,故作訝異:「是啊,我們想了許久卻怎麼也想不通,本已在今日下葬入土的賀小姐,為何會在此夜深人靜時,出現在這佛寺之中呢?」
賀令薇不答,抬手點了點頸側刀刃。
洛久瑤看明她的意圖,朝沈林示意,邊道:「賀小姐若是不想驚動旁人,引得大理寺也來瞧瞧眼下這樣死而復生的奇景,就不要再徒做掙扎了。」
沈林收起短刀,信步走到洛久瑤身側。
賀令薇自知躲不過,乖乖束手就擒。
她落座在二人對面,仍如當日在臨春宴上那般,毫不客氣問道:「你們什麼時候想到我沒有死?用住持師父引我出來,莫不是沈二公子的主意?」
不等洛久瑤開口,沈林先一步應道:「住持的死確是沈某所為。」
暗淡光線中,賀令薇的目光陡然銳利,盯緊沈林道:「果然……我去過禪塔,那裡沒有他的屍身,我便知他並非圓寂而逝,真的是你殺了他?」
見沈林沉默不應,賀令薇的氣勢弱下來:「你把他……葬在哪兒了?」
洛久瑤接過她的話:「你若想知道住持的屍身現在何處,不若先同我們說說,今日下葬者何人?那日臨春宴後你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要將罪狀嫁禍於我?」
「是我的貼身侍女。」
賀令薇側過目光,說,「她的名字還是我為她擇的,叫冬青。」
「至於為什麼選中殿下,臣女那日在白鷺亭見過殿下,覺得殿下頗合眼緣,是個聰明人。」
話音才落,一陣冷風倏然劃破窗紙。
「低頭!」
沈林下意識牽過洛久瑤,抬手將人納入懷中。
利箭穿堂,猛地釘在木長屏一角。
洛久瑤靠在沈林懷中,她睜眼看著屏風順著裂痕一寸寸碎裂,那支箭矢雖不是朝她而來,如今亦離她很遠,她卻能聽見沈林的心跳得很快。
賀令薇彎身躲過一劫,看向被箭矢穿透的窗紙,匆匆起身:「二位,這靜法寺如今可不是什麼好地方,我便不多奉陪了。」
見她要走,洛久瑤匆忙扯住她的衣袖,險些跌倒在地。
她攀住沈林伸來相扶的手臂,壓低聲音對賀令薇道:「賀小姐若還想見到住持,便自行擇個時辰地點,再同我們再見一面罷。」
賀令薇瞳孔微縮,有些猶豫。
話音才落,又一支利箭破窗而入,徑直朝賀令薇射來。
沈林持刀攔下,順勢拉過洛久瑤的手腕,將人護在身側。
「賀小姐,看來有人見你現身,等不及想要殺你滅口了。」
他拾起掉落在地的箭矢:「若需庇護,不如將你的去處告訴我們,或能求得一線生機。」
賀令薇仍遲疑,響動的房門卻容不得她思慮更多,於是她定了定神道:「北郊二十里,殿下若想知事情始末,冬青末七之日,臣女會等著殿下。」
話音落下,房門一瞬洞開,熟悉的錦靴映入眼帘。
少年手持長弓走入,輕瞥一眼屏風後閃過的衣角,又轉過視線,一瞬不眨地望向洛久瑤。
洛久瑤反攥住沈林的手,提醒他收起那柄短刀。
秦征留意到她的動作,視線觸及二人交握的雙手時陡然沉下,譏諷道:「夜深人靜,殿下不在皇宮,反而在這荒郊野地……與外男廝混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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