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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正是如今許多人仍詬病大祭司原因,大祭司在東宸的地位與陛下比肩,在民眾心中的更是神聖勝過皇室,有些人便覺得幾個世家如果不是十分地確定,是斷然不敢做出污衊大祭司的蠢事的。便紛紛猜測是大祭司毀了他們真正的證據,聲稱目睹大祭司私通魔族的那位世家子弟也走火入魔身死,死無對證,他們也懷疑是大祭司下的手。」
「說來說去,還是沒有證據。」荊澈皺著眉頭,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墨行舟瞥見他的神色,怕他再問出點什麼細節來,便緩緩開口,將話題拉回正軌:「商老爺,方才說到陛下,這事與陛下有什麼關係?」
商老爺也想起他們談話的主題,道:「大祭司可謂無妄之災,深陷風波幾個月,甚至有人夜裡去砸毀她的神像,無由峰底下也常有心思各異的人發動百姓去和修士們起衝突,也就是不久後,陛下下了那道旨意,大祭司代管朝政大事的消息很快從無由峰山頂傳到山腳,從宮裡傳到街巷,傳遍了東宸,陛下此舉,可謂是幫了大祭司一把,讓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是站在大祭司一邊的,風向很快便倒轉了,大祭司對那些乘勢誣告攻訐她的人並未手軟,審時度勢的人被她從朝堂上逼退,自願告老還鄉,不識時務的人被她連根拔起,連同其黨羽也清除了個乾淨。但此舉也禁錮了大祭司,若是她真想做出什麼於皇室不利的事情,恐怕又會使有心之人把當年的事情提起來攪渾水,但是我也實在想不通,這麼做對陛下自己到底有什麼好處。」
商晚渡倒是很能想通,道:「自然是不再受那些死規矩約束,可以痛痛快快當他的隱士了唄。說起來這才是隱士該有的覺悟啊,什麼財富權利,全都是身外之物,內心的超脫才是真正的富足。哈,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見他們沒人再問什麼了,商老爺趕緊囑咐道:「我該說的已經都說了,不該說的,你們問了我也都如實答了,還望大人今天出門之後莫要再提了,要見陛下的事情,我也會如實向大祭司轉達。」
「商老闆放心。」
商老爺拱了拱手正準備離開,墨行舟又叫住了他,他嚇得鬍子都抖了一下,轉身看見墨行舟面帶笑意,意味深長道:「還有一事,今天密室里的發生的事,以及我這徒弟如今憔悴的模樣,還請商老爺也一併原封不動地傳達給大祭司。」
商老爺應了,擦拭了一把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匆匆走了。
商晚渡作勢要送他,被商老爺一腳踹了回來。
他齜牙咧嘴,捂著屁股一撅一拐地跳進來,絲毫不見平日裡風流倜儻的模樣。
關上門,他的臉色就變得凝重起來,而屋內另外二人臉色也都不好看。
「下一步怎麼辦?」
墨行舟甩出一個隔音結界,籠罩了整間屋子。
他眯了眯眼,道:「看來不去會會這位陛下,真是說不過去了呢。」
「可我爹所言不假,」商晚渡靠著椅子緩緩坐下,道,「我在民間散布的商鋪收集到的信息和他所說的大差不差,陛下真的是深居宮闈久不見客,就連大祭司邀見,陛下都不一定點頭。」
墨行舟慢悠悠道:「他想不見便能不見嗎?這東宸的皇城,攔不住我。」
商晚渡默了默,「陛下身邊不可能沒有高手,只是重重宮牆,我的眼線也有遍及不到的地方,你再給我幾天時間,我把能打探到的消息全都給你找出來。」
墨行舟沒有什麼異議。
這一行,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想要保證他們在東宸合法的身份,貿然行動的確不是明智的選擇,同樣,如果深宮裡的那人真是曾經奪舍他的人,也不該在這個時期有什麼逃跑藏匿的行動,否則和自爆身份沒什麼區別。
所以不急,看誰能耗得過誰。
荊澈聽他們商討了半晌,抬了抬眼眸,平靜地問:「大師兄,你見過他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墨行舟偏過頭看他。
商晚渡回想著,荊澈便一瞬不眨地看著他,近乎執拗地等待著答案。
那雙努力保持冷漠的眼睛實在刺痛了墨行舟的眼睛,心臟好似被錐子鑿了一下,同時也燃起了烈火。
阿澈真的很在意的,對吧。
商晚渡使勁兒回憶了一下,發現記憶中還真有這麼個人影:「唔,貌似是見過的,見過兩次,很小的時候見過一次,那時他乘坐轎輦出行,整條街上的人都下跪迎接他,一個孩童沒被大人按住,衝撞了他的轎輦,他非但沒有斥責,反而叫侍從安撫他和他的母親,還有一次是隨我三叔入宮,他與眾臣子談話,我便隔著花園遠遠望著,確實是談笑風生,他的老師當面指責他的不是,他也謙遜接受,毫無皇帝高高在上的架子。他也確實為民做了許多好事,這麼說來,也算是一個好皇帝。」
他講完這兩件事,又自顧自嘆息道:「可是人總是會變的。」
荊澈只把他前頭的話聽了進去,不斷地安慰自己也許不是呢,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是那個喜歡看人自相殘殺,喜歡看人痛苦不堪,喜歡看人受辱時脆弱不堪地匍匐在他腳下的殘暴無人性的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