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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此行還有一個非去不可的地方,就是商家老宅。
商晚渡當初被逐出家門,商家對外的一致口徑是他醉酒犯下大錯,毀壞了原定進貢給皇室的一件寶石器物,這件器物從籌備時起直至造好,耗時九年,是未來用於皇室祭祀的祭器。
如果商晚渡不是商家的兒子,或許早被皇室賜死了。然而偏偏他姓商,商家雖以從商為主,但這麼一個大家族,在朝中也必然有一些盤根錯節的勢力,皇室式微,不敢真的拿他怎麼樣,於是只能看著商家唱這一出自罰三杯的假戲,咽下了這口氣。
商郎嗜酒鑄下大錯葬送一生的故事便常常被東宸的母親妻女們拿來勸誡兒郎們少飲酒,不過隨著商晚渡幾年之後又成為人們口中的傳奇商人,這個故事的內核便又從哀嘆變成了勵志。
這是外界口口相傳的版本。
還有一個版本,是商晚渡這個當事人親口對他講的。
「我年少無甚愛好,只喜飲酒不假,可是毀壞祭器的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喝醉。」來東宸的前一晚,商晚渡給他重新講了一遍這段經歷,「我說沒喝醉你可能不信,事實上我那晚不僅沒有喝醉,而且滴酒未沾,真的不可能醉。」
「那天都後半夜了我才從外面回來,翻牆回家的時候正好被我爹撞見,他狠狠訓斥了我一頓,我覺得這種訓斥不過是在撓痒痒,因為他以往發現這種事都是要大發雷霆的。」
「爹,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商晚渡在石階上跪麻了,便訕訕地開口,企圖討好一下他爹,好讓他脫離苦海。
商老爺冷哼一聲,兩撇八字鬍豎起,十分不悅道:「小兔崽子,老子就在這守株待兔呢,以後再敢讓你身邊的小廝假扮你在廂房裡讀書,我就將他們一個個打斷腿,全攆出去!」
一般說到這裡,程序就快該走完了,這話他爹從小拿來嚇唬他,十幾年了,也不會真把跟他一起長大的小廝打斷腿攆出去。商晚渡一看有戲,趕緊抱著大腿求饒:「爹,我再也不敢了,您饒了我這一回吧。」
「趕緊回去睡覺!」
商晚渡連滾帶爬回了自己的庭院,卻發現奉命假扮自己的小廝還在坐在窗前,點著蠟燭埋頭苦學。
商晚渡問遍他院裡的人老爺來過沒有,小廝們說沒有,商晚渡便叫他們下去了。
嘿,奇了,他爹不是專門去蹲他的,那這麼晚了是在幹啥呢?
難不成是老東西出去偷腥?
不至於吧,老兩口平時也挺恩愛的。
那這麼晚了還能去幹什麼呢?幹什麼不能差人去,必須得親自去?也沒誰會大半夜的上門談生意啊。
商晚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他從牆上跳下來時他爹被嚇一跳的驚恐面龐,仿佛他不是在自己家裡當主人,而是在別人家裡當賊似的。
還是放心不下,他從床上一躍而起,悄悄出了院子。
他爹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
但找人對於商晚渡來說都不是事兒,他這個公子哥雖然不學無術,但旁門左道卻學了不少,比如民間探案的追蹤術,他就頗有了解。
他破案一樣,循著商老爺的腳步,最終停在了一堵牆後面。
他抬起頭,滿牆的凌霄花。
商晚渡逐漸意識到不對勁,在長成帘子一般的凌霄花背後摸索,摸到了一道機關。
他費了些勁兒,機關動了,牆下的鵝卵石路上出現一道通往地下的階梯。
商晚渡驚愕地走下去,掰動門後機關,階梯的門便在身後慢慢合上。
他走完這條長長的階梯隧道,看到了讓他一輩子都忘不掉的一幕。
「爹,你們在幹什麼?」
一個足有三米高的湖藍色玉鼎,鼎身上雕刻著夜麒麟,九條凹槽從鼎下的高台中延伸,每一個終端都站著一個人。
準確的說是捆在木柱上的。
一名商家的修士朝鼎里注入靈力,靈力在鼎中醞釀片刻,化作九道肉眼可見的藍光沿著凹槽通到這九個人身上,但這九個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這股奇怪的力量,慘叫連天,很快昏死過去。
商老爺就在旁,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直到商晚渡的出現,他的表情才有所變化。
「你來幹什麼!你怎麼進來的!快給我滾出去!」
一連三句的質問並沒有讓商晚渡畏懼,反而令他沉下臉來。
「你們在幹什麼?」直覺告訴他眼前發生的這一切並不是什麼好事。
商老闆背著手,瞪著他,直接呵斥道:「三弟,把他打暈!」
身後的修士得令,一道靈力便衝擊過來,可商晚渡也已經開了仙竅,豈會站著挨打,他與他那不敢使出全力的三叔過了幾招,便躲避著滾到一個被捆著的人身旁,這個人披頭散發,叫人看不清他的臉,但還算清醒。
他嘴中一直在艱難地吞吐著一些話,商晚渡湊近了才聽得清,他說的是:「你們商家人都是......豺狼虎豹,都是惡鬼,惡鬼......我要活著,一定活著......我不能讓小妹入了你們這個狼窩!」
商晚渡心中一驚,「你是魏清海!」
這一個恍惚,商老三再次向他襲來,情急之下之間,商晚渡一腳踹向夜麒麟三足玉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