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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新來的小美娘。」身後傳來一道口哨聲,手拿鞭子的紫衣男子邁著悠閒的步子繞過來,目光露骨,輕佻地上下打量他。
墨行舟彎了彎眼眸,不著痕跡地躲開伸來那只鹹豬手。
領頭的撲了個空,不滿地嘖了幾聲,「進了渡陵,還不曉得這兒的規矩?來人啊,把她給我帶走,爺來教你做人。」
「來啊,我等著呢。」
身後幾個赤膊的無臉漢子應聲而上,墨行舟仍笑著,眼中閃過狠戾,就在他即將出手時,一道急切的聲音喊住了他。
「頭兒,等等,請等一下!」
一名身著布衣,與他年紀相仿的姑娘跑過來,把墨行舟護到了她身後。
墨行舟覺得這人有點眼熟。
「頭兒,她是供給城中達官貴人的姑娘,湯媽媽親自點的人,可不敢打壞了!」
那領頭一聽這話,竟然真的顯露出幾分忌憚,可大抵是覺得教訓人到半途而廢既不解氣,又沒面子,便揚起鞭子凶神惡煞道:「你多什麼嘴!她是,你又不是,這麼愛管閒事,那換你來替她挨打!」
那女子竟然真的二話不說,結結實實地替他挨了幾鞭子。
在領頭的唾罵聲中,蒼白著臉,小心翼翼地帶走了墨行舟。
「怎麼一會兒不見你就與我們走散了,知道你心中難受,可渡陵不比別的地方,被賣到這裡,需要得萬事小心,沒有人給你犯錯的機會,我們得先好好活著,以後,若是害怕,便跟緊我。」
女子絮絮叨叨地囑咐了一大堆話。
她一側身,墨行舟便認出她是誰了,是那個與他僅有一面之緣的,醉花蔭的鴇母金媽媽。
第30章 阿鈺
沒有人注意到, 在兩人走後,幾枚純白的杏花瓣乘著風從遠處飄來,落在了紫衣人的身上, 「噗」一聲,連花帶人化為了一攤灰燼。
渡陵西邊緊挨著一片荒漠,冷風一起,黃沙漫天, 能吹人一嘴沙子, 金媽媽拿出一個唯一的防風沙的面巾要給他帶上,墨行舟笑著推辭了, 自己拿衣袖捂著口鼻,低頭走在前面。
從金媽媽的幾句話里,墨行舟了解到他如今的身份是阿鈺姑娘, 因相貌出挑,被買到万俟城裡當專門侍候達官貴人的奴隸的, 任何以奴隸身份買來万俟城的人,都得先進渡陵走一遭,刻了奴隸的身份牌, 再做初步的篩選, 選中的能進繁華的万俟城當奴隸,沒選中的只能永生留在渡陵當苦力。
金媽媽帶阿鈺沿著最偏僻人少的街道,時刻囑咐他別抬頭, 莫好奇,以至於墨行舟聽了一路不絕於耳的哀呼聲, 卻沒有什麼東張西望的機會。
與二十幾年後相比, 金媽媽年輕時的模樣變化不小,一身又皺又破的褐色布衣包裹著一把嶙峋瘦骨, 遠不像醉花蔭那朵擁著純白狐裘,飄來飄去的白雲風光,可如今這般落魄憔悴的模樣,卻仍舊比二十年幾後的她多了一份剛毅沉靜的氣質。
她帶墨行舟七拐八拐,眼見前頭出現了一處低矮的木板房,建在一排楊樹下,也不知是因為風大的緣故還是什麼,門窗都僅僅閉著閉鎖著,還帶著一個小院子,門前小徑的花壇里栽了幾株七扭八歪的花,在風中搖搖欲墜。
金媽媽越過那些花,站在門前,分成三回,扣了七下——這分明是某種暗號。
墨行舟挑了挑眉,看向金媽媽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探究。
磨蹭了很久,木門才緩緩打開一條一人寬的窄縫,一個長相機靈的姑娘探出頭,先後打量門外的兩人一遍,問:「金姐姐回來了,可有買到米?」
金媽媽說:「米沒有,面兩升。」
那姑娘笑了,伸手將他們拉了進去,一進去,墨行舟小小吃了一驚,原來屋內還有七八個姑娘,高的矮的都有,看著都是年紀不大,十四五歲的模樣,屋裡生著火爐,微黃的火光照映著她們青澀的臉龐,墨行舟發現,這一張張臉龐,沒有哪一張是不清晰的,沒有哪兩個人是相似的,阿鈺把她們每個人都記得很清,她們全是阿鈺記憶里最熟悉的人。
她們圍住金媽媽,要好地搖著她的胳膊撒嬌,「金姐姐,你可算回來了。」
這姑娘卻抓到了金媽媽擋鞭子的那條胳膊,金媽媽當即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還想遮掩,方才開門的女孩撩開了她的胳膊,幾道觸目驚心的鞭痕映入眼帘。
「這是......被打了?」那姑娘心疼地問:「金姐姐,你遇到監工的了?林霜姐,你還有傷藥嗎?」
一會兒,一個小瓷瓶經幾個姑娘的手,被傳了過來,上完藥後,她的目光往墨行舟身上送了幾眼,問:「......是因為她嗎?」
空氣凝滯了一瞬,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墨行舟身上,有人上前指著鼻子罵道:「好哇,又是你連累金姐姐!你知道金姐姐是冒多大的風險出門尋你的嗎?自從跟你同行,我們幾個的性命,回回都全系在了你一個的身上,都讓你等一等了,你那麼急作什麼,金姐姐說了有辦法,就一定能帶我們出去的!你不信我們,金姐姐救你幾回了,你還不信她?有你這麼報恩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