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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師兄......」瞿水喃喃道。
蕭郁抬頭一看,漫河漂流的鮮艷血水已經包圍了他們的船隻。
他的臉色逐漸像瞿水一樣凝重起來,「你猜的不錯,但這個不是那兩人之一。」
「那是?」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為何會去往潛龍鎮。」
瞿水回憶說:「我們在趕往千仙盟會的途中,感知到一股強大的魔氣在潛龍鎮的方向,蕭師兄您後來說那股魔氣和我們斬殺的水噬蔓並不同源,師兄的意思是......那個人也在?就在......」
他看向血水的來源,背後不由得爬上一股蝕骨的寒意。
血水如同開閘的水庫,從那個方向源源不斷地奔湧出來,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殷紅。
血流成河。
他知道那些鮮血是屬於誰的。
全是水底那些賭徒們的,成千上百號的,活生生的人。
小船已經駛向血水的中心,瞿水握緊了手中劍,他往旁邊瞥了一眼,看見蕭師兄臉色也比往日陰沉。
十米,五米,四米......
他們已經看到了一隻小船的木槳,霧中模模糊糊地出現一抹纖細的鵝黃。
「閣下久等。」
船上的人並不說話,正對著他們駛來的葫蘆舟,臉龐若隱若現,嘴角似乎噙著笑。
轟隆——
就在即將撥開濃霧看清那人的臉時,天地間乍起一聲轟隆巨響,整個世界都被這一聲巨響震動,聲波揚起河面上兩丈高的紅浪!
灰暗的天空逐漸規律地轉動,出現一面巨大的旋渦,透明雲層流動,倒映出一方空無一人的蔥蘢小院。
「是祠堂,」瞿水盯著那模糊不清的倒影,突然篤定地說:「万俟城主家的祠堂,我在一個長工的回憶里來過這個地方。」
「這是一個通道麼?可是分明什麼人都沒有啊,蕭師兄……」
瞿水扭頭,正巧捕捉到蕭郁眼中閃過的一絲詫異。
漩渦開始消退,紅浪也以排山倒海之勢砸下,蕭郁的靈力在手中運轉,葫蘆舟四周頓時升起一頂圓頂屏障,同樣血紅的顏色,屏障替他們抵擋住四濺的血水,可是也徹底阻擋了他們的視線。
等這陣血水回歸與河流,天空中的雲層旋渦消失,對面的小船上早已不見了那道鵝黃色身影。
瞿水怔然。
蕭郁不太確定地問:「你可有看到什麼人?」
瞿水說:「沒有,院子裡沒有人。蕭師兄,你方才是看到誰了嗎?」
蕭郁垂眸,壓下眼中的情緒,緩緩搖了搖頭,「不是,我什麼也沒看到。」
——
水面開始漂起一塊塊浮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連結在一起,血色的河流被整個封凍,漂流的殘肢和人頭,一半凍結在冰面下,一半暴露在空氣中。
尖利堅硬的獸甲划過冰面,發出刺耳的尖利聲音。
荊澈胡亂抓住了冰面上半隻凍僵的胳膊,才終止了被墨行舟撲倒後慣性滑行的軌跡。
他仰面躺倒在冰面上,看見的不是天空,而是墨行舟暴怒之下的陰沉臉色。
墨行舟跪壓在他身上,掐著他的脖子。
他已經強行破開這個回憶陣對他外表上的限制,恢復了自己的身體,力氣大得駭人。
荊澈拼命掙扎,無數次想要掰開掐住自己脖子的那隻手,卻又無數次地把手連帶著未消的利爪藏在身下,仰起頭呼吸,艱難地說,「你……騙……我。」
「騙你?」墨行舟冷笑一聲,以為對方是在指他未挑明自己就是「楚小姐」一事,「我何曾騙你,是你沒有認出我來,我說的可句句都是實話。」
斂華劍感受到主人的危險,從方才打鬥的冰面自行飛過來,襲擊在墨行舟不住溢出魔氣的後腰傷口上。
墨行舟吃痛,將劍深深插入冰層,這一行為徹底激怒了他,另一隻手更加發狠地掐住荊澈的脖子。
「阿澈,捫心自問,我對你何曾真正設防,你便是這樣對我的?不過是將你留在身邊,就讓你這樣恨我,嗯?不過是殺了幾個人而已,你便要為了他們跟我拼命?別忘了你自己是誰!我處處容忍你,就是為了讓你在我的身上留下那一道克制我運功的傷?為了讓你在危機關頭好殺我麼?簡直膽大包天,你到底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荊澈喘不過氣,眼睛被憋的溢出淚水。
「恨……」
怎麼能不恨?
魔頭對他的所作所為,怎能叫人不恨?
墨行舟眼睛猩紅,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哆嗦著,聲音也透露著一股不正常的興奮。
「咳咳……墨行舟……」被擠壓著的嗓音艱難地發出聲音。
不對勁。
「墨……行舟……」
他的狀態完全不對勁,荊澈無力地呼喊著他,他卻像全然聽不見一樣,一副要將他活活掐死的樣子。
斂華在冰層上著急地嗡嗡作響,卻因為主人的命令而遲遲不敢動。
「不是不怕死麼,有那麼多次機會,為何遲遲不下手呢?」
荊澈被掐到意識渙散,可他卻清晰地感知到,越是接近死亡,手指上的利爪才以越快的速度消下去。
恍惚中,他聽見那人沉沉的質問:「阿澈,你究竟是恨我,還是恨我是墨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