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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大男似乎從不給家裡寫信,家裡也不給他捎東西,他總是把原來帶的舊衣服縫縫補補重新穿。打仗衣服容易破,特別不耐穿,所以軍里人人都能縫補幾針,久而久之,巧手的男人也不少,魏大男就是其中之一。他心細,針腳縫補得特別整齊,甚至還能把戰場撿回來的破布拼補縫成能穿的好衣服。牛大力手笨,經常讓他幫忙補衣服,也會很大方地把家裡送來的什麼好東西分一份給他。

  奇怪的是,魏大男家裡那麼多姊妹,家境似乎也不算很差,應該送來的衣服不愁穿。可是他從來不提家裡的事,也從沒有人送東西給他。偶被問起,也是幾句話含糊帶過。

  牛大力偷偷地注意到,他替人寫了無數書信,卻從未給自家寫過一封信。

  為什麼?

  牛大力忍來忍去忍不住,做了好奇寶寶。

  纏著問了幾次,魏大男支支吾吾地透了心聲:「家人不願我來從軍,本是讓阿爺來的,我自作主張偷跑替了他的位置,這不是什麼好事……家裡人一定恨死我了,估計回去都不認我這個兒……兒子了。」

  牛大力很驚訝:「為什麼?你阿爺身體不好,你做兒子的替他出征不是理所當然嗎?明明是好心做好事,頂多是心疼你,為何要怨恨你?」

  魏大男遲疑許久,解釋:「我家不同的,阿爺寧可自己來,也不會讓我來……」

  牛大力很有經驗地說:「你家七個姊妹,就你一根獨苗,確實金貴些。但來都來了,氣過了剩下的也是擔憂,你別想太多,好好和家裡人道歉。」

  魏大男搖頭:「道歉是沒用的,姊妹估計都氣死了。」

  牛大力勸:「不問怎知道氣不氣?說不定你爹像我阿娘那樣,平時嘴裡罵得凶,聽說我抓中鬮要從軍,差點急暈過去了,半天醒不過來,幸好有大夫在村里出診,及時施針把她救了回來。要是你爹不知你下落,急得得個風癱什麼的,多不好?!」

  「呸呸!什麼臭嘴巴。」

  「假設而已。」

  「假設也不行。」

  「那你去問問啊。」

  魏大男拿著塊破布左思右想,遲遲做不了決定。

  牛大力抱怨:「你以前衝鋒倒是比我有骨氣,怎麼現在寫個信就婆媽起來了?真像個娘們。」

  「誰娘們了!」魏大男個頭矮,長得也偏秀氣,最恨人家說他像女人,每次聽了都暴跳如雷,還為此幹過架,提刀追人砍,砍得大家都知道這方面惹他不得。如今牛大力激將成功,逼他發揮出男兒氣概,拿出燒過的木炭,很認真地在上頭橫七豎八地畫,塗了又塗,抹了又抹,一句話重寫七八次,還是要刪了再改。

  淡淡金色的陽光從帳外射來,投射在他的臉上,天氣太過炎熱,他寫得太過專注,以至額上幾滴細細的汗珠忘了擦,滑過臉頰,緩緩落下,長長的睫毛似乎有些濕潤,被太陽曬得有些發黃的髮絲貼在細長的頸上,他握著木炭的手看著竟比男人柔軟許多,黑漆漆的眼珠子凝視著筆端,不知腦海里想起了什麼,寫著寫著嘴角微微翹起,素來剛硬的神情里也帶上了幾分……女孩子特有的溫柔和羞澀?

  仿佛鐵樹上綻放的美麗花朵,強烈的對比越發迷人。

  他長得可真像好妹子。

  牛大力的心忽然漏跳了兩下,然後死勁拍拍臉,把錯誤的幻覺除去。

  魏大男忽然抬頭,依舊帶著那抹溫柔的笑意問:「就寫『一切安好,無須擔憂』如何?」

  「好,什麼都好。」牛大力趕緊扭過頭去,不敢與他對視,他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燙,就好像發熱了般,這樣的感覺太怪異,或許是中暑,他應該去找軍醫了。

  隔年春天,魏大男收到六件做工齊整的好衣服和一封措辭激烈的痛罵信。

  從此他再沒缺過衣衫。

  家裡姊妹多真好,牛大力沾了不少光。

  【陸】

  「皮膚白,真白!」

  「身材好,豐碩,結實有肉。」

  「雙眼皮大眼睛!真是美貌。」

  「皮膚真潤澤!漂亮!」

  「滾滾滾!圍豬圈做啥?!老子要做飯了!不准看著母豬流口水!」

  「求求你,不要殺死可憐的小翠花啊!」

  全是男人的軍營里,缺少陰氣滋潤,什麼怪事都能發生,大伙兒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牛大力總是忍不住看魏大男。

  他覺得魏大男笑起來真好看,嘴巴翹起來那一下,比他們村最標緻的妹子還標緻。

  牛大力總想像如果他是妹子……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事,想都不能想。

  若對戰友動不應該的齷齪心思,這是罪大惡極,對不起天對不起地,對不起牛家列祖列宗。就算自家娘親不用菜刀追他繞村子轉三圈,祖宗都會砸道雷來收了他。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軍營沒女人,多看看母豬也就不想了。

  牛大力努力收斂心思,每次魏大男笑,他都扭過頭去,專心懷念家裡胸大腰細屁股大的妹子們。

  那天,打完戰,老田肩上給箭支划過,受了輕傷,包紮時竟從懷裡掉出個繡著並蒂蓮花的舊荷包來,除了瘋狗外的所有人都轟動了,直鬧他不夠哥們義氣,問他是在哪裡勾搭上的大姑娘小寡婦?

  老田原本還想抵死不招,連荷包是自己繡的蠢話都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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