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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神音跟在後面,俯身拍了拍妹妹身上的灰,輕聲說:「送糖其實是漣音表達友誼的方式。」
女孩撿起了所有的糖,像只歡快的小鴨子一樣過來挨個分糖。
大哥哥一塊,我一塊。
小哥哥一塊,我一塊。
哥哥一塊,我一塊。
分完了所有的糖,再除去自己的份,漣音手裡就剩下了最後一塊巧克力糖。
她小心翼翼把它塞進筆記本里,不料書頁一顫,嘩啦啦掉下來了三張藍色的紙片。
「咦?這個是……」林舟彎腰撿起來,一眼就認了出來:「啊,是東京遊樂園的門票吧?就是那個很大的摩天輪,東京之星。」
他正要把門票還給漣音,卻猛然對上女孩閃閃發光的星星眼。她看看自己的門票,看哥哥的眼神就越來越可憐。
林舟沉默。
原來是他錯了。人家根本不是什麼三無少女,只是單純不能說話而已。
「你想去的話,不能自己一個人,可以和哥哥他們一起去。記得按時回來吃藥就行。」水月神音淡淡道,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穿著白色實驗衣,沿著走廊上了三樓。收集數據、對比試驗、再到最終的配藥,每一個步驟都耗費精力。
今天送去的特製藥成分里,其實只有一點點是林舟的血液提取物。因為最終的配藥還需要一些時間。
但裴歌的身體急需恢復,他也只好提取了部分提取物,摻進藥液中。
預期中最終成品的藥液,應該是鮮紅色的,而不是現在的暗紅色。
水月神音想起,他原本是為了那個孩子而學的醫,因為知道他的抑鬱症有多嚴重,便也輔修了心理。
只可惜到了現在,他最想救的那個孩子,最終還是沒救成。
那時候……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錯呢?
越是靠近,越是逼得立夏遠離。可如果保持疏離,立夏就又會在安全的地方舔著爪子,躲在樹蔭下搖晃著貓尾巴,悄悄觀望著他。
似乎喜歡極了。
也許是真如立夏所說的那樣,他們做不成戀人。
可似乎,也做不成完全的仇人。
如果真的只是單純的恨就好了。那樣一心一意,心裡想的依然是那個孩子。愛呀、恨啊,又有什麼區別?
最怕的卻是,愛不成,也恨不了。
什麼也不是,什麼也沒有。到頭來無非是竹籃打水,所得的只有空白。
水月神音閉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連續72小時沒睡覺,終於察覺出幾分疲憊來,想借著忙碌暫時遺忘那個孩子,卻頻頻在夢中與他相遇。
卻也是個極好的夢。
***
東京之星,其實就是一個巨型摩天輪。坐在摩天輪上,就可以看見對面綿延不絕的群山。到達最高點的時候,也可以看見全東京璀璨熱鬧的燈海。
說來也是個巧合,他們剛到東京遊樂園,林舟就接到了藤原小楓的電話。
那頭的女孩語氣歡快,似乎自己一個待著實在無聊了,說覺得沒在圖書館逮到他覺得很可惜。
林舟笑出了聲。他今天確實原本計劃是下午的時候去圖書館寫論文,但卻半路來了遊樂園。不得不說,藤原小楓現在對他的作息確實是了如指掌了,只是計劃總會有變化。
不然的話……她確實能在圖書館裡,洋洋得意地逮到趕論文的林舟。
「那你很聰明喔?」林舟肩膀夾著電話,把門票給了工作人員,還忙著點了點人頭數,「我在東京遊樂園,你要過來麼?」
「可以啊!你們先玩,」藤原小楓來了精神,直接從碳色地毯上鯉魚打挺坐起來,隨手把書塞進某個書架上,「30分鐘之後我就到了!」
林舟掛了電話。大概是剛來東京的那個時候,先生還沒生病,他也偶爾會在東京迷路。
猛地一抬頭,就看見了那個巨大的東京之星摩天輪。於是那個時候,他就許願要和先生一起坐一次摩天輪。
可惜他還沒來及說出口,先生就生病了。現在雖然能和先生一起坐上摩天輪,卻還是覺得可惜。
大概是因為他太貪心了。
林舟沿著小石子路,找到了樹蔭下等他的裴歌。裴歌換了一件淡紫色的襯衫,一點一點把袖子卷上去,手指上淡紅色的石榴石戒指亮得驚人。
那時候戴上的戒指,到現在都沒有摘下來過。林舟的腳步不自覺就慢了下來。他左顧右盼,終於在不遠處的鮮花鋪看見了一個身穿棕色毛絨熊,正在賣氣球的工作人員。
林舟許久不回來,裴歌也等得有點焦慮,擔心那孩子是遇上什麼麻煩事兒了。他不停地看手機,生怕錯過簡訊,或者一個突然的來電。
也許算是好消息。他的社交軟體既沒有收到糟糕的簡訊,手機也沒有任何來電顯示。
裴歌打開QQ,思索著給林舟發什麼消息。
面前卻極其意外地出現了一隻陌生的棕色毛絨熊。憨態可掬的輕鬆熊摘掉毛絨絨的棕色毛爪,為他獻上了手裡唯一的一朵香檳玫瑰。
「我只有一朵花。」
輕鬆熊的聲音有點顫抖,帶著少年人獨有的清越,裴歌目光清亮與他對視許久,輕鬆熊就又說:
「雖然我只有一朵花,但我很樂意將它送給你。因為我愛你,裴歌。」
沒有稱呼「先生」,也沒有往日的「您」。林舟放下了心理的包袱,得以呼喚對方的姓名。因為你是你,而我也因為你是你,而深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