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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了一半,又覺得這樣會顯得她很不大方。
只能努力壓下使勁想要上揚的唇角,姿勢端莊,語氣矜持地「嗯」了一聲,又說:「臣妾會秉公處置的!」
她說完,對面皇上就似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捂著嘴,輕笑出聲,旋即又悶咳了起來。
葉芳愉無奈:「……」這是不信還是怎麼回事?
*
當日皇上並未留宿延禧宮。
臨走時卻給葉芳愉留下一個噩耗:「老祖宗這兩天頭疼犯了,你若是有空,便帶著保清多往慈寧宮走走,還有,研製保溫杯的事要抓緊些,最好中秋之前就能給兩位老祖宗用上。」
葉芳愉瞬間傻眼。
她之前不過是隨口一說,沒成想皇上居然當了真。
到後來,就連老祖宗也拉著她的手問:「保溫杯到底是何妙物,用它泡枸杞,當真能延年益壽?」
葉芳愉:「……」
她還能說什麼?只能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保溫杯到底是用什麼原理製作的,為此翻閱了無數古書。
最後終於在一本叫做《夷堅志》的書上發現了類似保溫杯的記載,而《東京夢華錄》中也有一些關於「提瓶人」的介紹。【1】
紫鵑進來添茶時,無意間瞥見書上的內容,神情微微有些詫異,「看著倒和孔明碗差不多……」【2】
葉芳愉倏地扭頭看她,「孔明碗?」
紫鵑放下水壺,用手比劃了一下,「其實就是兩個碗,一大一小上下疊著,中間留空,碗底有個小孔,可以倒熱水進去,這樣碗中的食物就能熱上一段時間……」
葉芳愉聽著,有些莫名耳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類似的器具。
紫鵑見她陷入思索,也不敢打擾,提著水壺便出去了。
書房的門被虛虛掩著。
又過了一會兒,外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葉芳愉回過神來,無聲無息地走到書房門口,透過門框之間的縫隙往外看,就看見沐浴過後,披著一件嫩黃色外裳的小娃娃躡手躡腳走了進來。
進來之後先四處張望了一圈,朝著書房小小聲地問:「額娘,你在嗎?」
葉芳愉想知道他要做什麼,便抿著唇沒有答話,挪了挪腳步,把自己藏進多寶架的陰影里。
小娃娃不敢推門進來,只站在外面觀察,聽見書房裡頭沒有絲毫動靜,額娘的身影也不見了,屏息等候了一會兒,終於放下了心。
他把身上的外裳脫下來,鋪在地上,搓了搓兩隻肉肉的手掌心,眉眼彎彎露出個竊喜的微笑。
而後開開心心地朝著正殿中央擺放著的冰鑒走去。
先把腳尖搭在冰鑒下的一處雕刻凸起上,另一隻腳尖踮起,雙手攀在冰鑒的蓋子上,手上腳下同時用力,姿勢熟練得很。
很快就撅著屁股把自己「掛」在冰鑒上了,柔軟的小肚子抵著冰鑒的邊沿,手指頭從縫隙處摳了摳,把蓋子往外推了推,一陣白色的寒煙騰騰升起。
小肉手舉在空中,歡喜地抓了抓那股寒煙。
等寒冷的煙霧氣散去,才把小肉手往下摸進冰鑒里掏了掏,掏出來一枚粉紅色的桃子,朝著外裳的方向一丟,而後繼續伸進冰鑒里摸索著。
沒多久,外裳上就零零散散的落滿了水果,一顆梨、兩顆桃子、四枚李子、五顆桂圓,以及一小串紫色的葡萄。
他扭頭看了一眼,好似有些滿意,腮幫子鼓了鼓。
然後小心翼翼把蓋子拉回來蓋好,手指撐著邊沿,往後翹起兩隻腳腳,整個人就穩穩噹噹地從冰鑒上跳下來了。
大概是穿了軟靴的緣故,落到地毯上以後,竟也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他做賊心虛地四處看了幾眼,再三確定屋子裡除了他之外沒有多餘的「人」後,走到大門口,探出小腦袋張望了幾下,似乎在確認「逃跑路線」。
旋即飛快地跑向自己的外裳,蹲下來,把落到外邊的水果一一撿回去,再捏著外裳的幾個角,囫圇一包,揣著自己偷偷摸摸得來的「戰利品」,開開心心回暖閣去了。
葉芳愉站在書房裡,透過門扉縫隙,清清楚楚地看完了他這一整套「犯罪」過程。
而後便是一陣長久的沉默,滿心複雜。
先是自覺破了案——難怪小娃娃每年入夏以後總是鬧肚子疼,原是背著她悄無聲息地學會了「爬冰鑒」這一技巧。
旋即又氣又惱,氣他何必做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若是想吃水果,大可直接來與她說,看在他今兒受了大委屈的份上,她如何會不同意?
所以這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做派?
葉芳愉掐住了掌心,花了半天力氣才壓下怒火,最後暗嗔一句活該,默默發誓,等小娃娃下回再鬧肚子,她可必不會再派人去給他延請太醫了!
就該叫他好好嘗嘗「嘴饞」帶來的苦才行!
要不然根本不長記性!
氣完以後,葉芳愉看著被小娃娃爬過的冰鑒若有所思,只覺得困擾了她許久的難題,好似即將得到解決。
她蹙著眉從書房裡走出來,走到冰鑒旁邊,伸手在冰鑒的外壁敲了敲,聽見裡頭傳出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空洞,桃花眸驚喜地溢出了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