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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便從一月一過問,變為了三月,乃至半年才會問上一次。
而宮裡頭的老祖宗雖然關心,卻困於無法出宮,糊弄起來也比較容易。
若太醫的歪心思只在於懶散也就罷了,偏他還膽大到將手伸向了純親王的藥材。與純親王身邊伺候的太監裡應外合,這邊藥材剛送入純親王府,那頭就偷偷把藥拿到外頭去賣,得來的銀錢均分。
按著太醫的計劃,不過是藥量削減一半,對純親王的身子影響應是不大。
——便是病重又如何,娘胎裡帶來的病氣,能活這麼些年就不錯了。只要身邊的宮人咬死純親王每日都有按時喝藥,哪怕是院正出手,也查不出來死因。
偏偏叫太醫沒想到的是,這藥量一減,純親王的身子反而日漸好了起來!
若是此時入宮,太皇太后看見了,免不得要重新招人給他把脈問詢。死人的脈象不好查,活人卻不一樣。任誰來了,一把脈,都能看出是體內藥性削減的緣故。
這,這與他呈遞上去的脈案不符啊!
若是早早發現,他還能徐徐更改,營造出是他妙手回春,治好了純親王的假象。
可眼下卻沒有那麼多時間給他準備了,只要純親王一入宮,藥材之事就會敗露,不僅是玩忽職守、監守自盜的罪名,更甚的還有欺君之罪。
慌亂之下,那太醫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乾脆一狠心,調配了一副會叫人身子頃刻間衰敗的藥,交給純親王身邊的太監,命他熬藥的時候,先倒去一半,再將黃豆大小的藥粉以茶水融化,添入湯藥之中。
待純親王喝下,要不了多久便會暈倒在中秋家宴上。為此他還反覆確認過今日當值的太醫名單,確保其他幾位的醫術不如自己,再加上他治療純親王許久,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其他太醫會不會產生疑惑不要緊,先渡過今日難關,之後或威逼或利誘……總之先活下來才最要緊。
卻沒有想到,萬無一失的計劃最終流產在了兩個小娃娃手裡。
甚至還叫他們拿到了最關鍵的證物,便是那個還殘留著斑斑藥漬的白瓷碗。
這是無論如何也狡辯不過的,宮人皆知,純親王入宮,用來喝藥的瓷碗都有其專屬的印記,若是沒有落到大阿哥手裡,他還能想法子置換。
畢竟他出入純親王府許久,又與純親王身邊的太監有所往來,偷個瓷碗什麼的,再方便不過了。
……
梁九功回稟時,並沒有背著兩個小娃娃。
他們細細聽完了前因後果,小太子臉上的茫然之色更甚,畢竟他才一歲多,能聽懂梁九功說的是七皇叔的事情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如何還能要求他理解話語背後的意思呢?
而小保清則是鼓著臉頰,開心地笑了起來,這下是徹底忘記之前出的糗了,張著雙臂直接撲到葉芳愉懷裡,揪著她的衣領,興奮問她:「額娘,是不是,對不對,我就說他是個壞人吧!」
「藥藥都是很珍貴的,他倒掉皇叔的藥,就是壞心眼,大壞蛋!」
小孩子看事情很多時候都帶著片面性。
但保清卻有著天然敏銳的直覺。
他見過額娘喝藥的樣子,甚至自己也喝過那些苦苦的湯藥。
雖然討厭,卻也知曉,要喝了藥,身體才會好。
他今天第一次見到皇叔,皇叔送了他一塊雕著小馬和小弓的玉佩,笑容還十分好看,讓人心裡暖暖的。
他就知道,皇叔肯定是個好人。
在知道皇叔身體不好,需要喝藥的時候,他嘴巴里下意識泛出酸酸的苦澀味,於是想也不想,就從桌上抓了一把糖酥,奔向皇叔休息的地方。
想等皇叔喝藥的時候餵給他,叫皇叔的嘴裡不苦。
誰知就從門縫裡看見了壞人倒藥的一幕。
倒了藥,皇叔的病就好不了了。於是他飛快將那個宮人與壞人畫上了等號,氣得小臉頰像是塞了兩個小籠包一般,鼓鼓囊囊的。
旋即眼眸一轉,從腰間的荷包里拿了個什麼東西出來,直接推了門進去,雙手背在身後,表情無邪地問他:「你在做什麼?」
那宮人先是被嚇一跳,等看清他的面孔時,瞳仁微微一瑟縮,小保清就知曉,他是要說假話來糊弄自己了。
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恨!
於是也不等他狡辯,直接抓著東西往他大。腿划去。
趁著那人吃痛摔倒,他跑過去踮起腳尖,拿了桌上瓷碗就跑,跑動之間,湯藥全都灑了出來。
有些心疼,卻也只能安慰自己,沒關係,等回頭抓到壞人,他再把藥材錢賠給皇叔就好了,然而瓷碗卻是不能不拿的,額娘說了,無論是什麼事情,都要講究證據。
雖然不知道證據是什麼,但他下意識覺得該把瓷碗帶上。
很快跑到乾清宮的正殿,正好撞上牽著太子弟弟出來尋他的汗阿瑪。
太子弟弟臉上還有著淚水,一看就知道是因為被他丟下而委屈哭的。
小保清眼裡划過幾分心虛,但是卻也顧及不上去安撫弟弟了,要先把壞人抓到才行。
他把瓷碗往懷裡一揣,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汗阿瑪和弟弟跟前,直直跪下來,聲音無比清脆,「汗阿瑪,我打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