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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席面摟得舒坦麼?」林易看不下去,提筷子戳了季欽一下, 「也稍收斂些,莫讓大傢伙以為我平素餓著你,虧著你了。」

  看看人家清攸,從頭到尾都文雅得很,一樣都是打京城富庶地兒出來的,區別真不是一星半點兒!

  林易雖是個粗人,但夫人,女兒卻都是文雅人,他做不來卻看的來。

  「哪還要外祖父虧著我,我現在都成家立業了,」季欽咽下一口牛腩,欠兮兮地湊過去, 「襲了季源那老東西的爵位,如今跟您也戴了一樣的帽子了。」

  林易還未來得及發作與他,季欽「哎喲」一聲,已被阮清攸踩了一腳。

  「行了,差不多便退席,」林易嫌棄地朝季欽擺擺手, 「我這些年憊懶,許久不曾讓大傢伙這樣熱鬧,他們還有得鬧呢。」

  反正這小子都說了一整頓席了——少讓我喝酒,得辦正事兒呢。

  真是一個沒羞沒臊!

  也是苦了阮家小子,羞得頭都要埋到地里去了。

  林易心頭一陣不忍,想來想去還是得解釋一二, 「清攸啊,你莫嫌欽兒粗俗。 實是因邊軍大營不許狎妓,但軍中男兒大多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嘴上說說葷話過過乾癮是常有的事兒,欽兒見了同袍,又飲了些酒,嘴上便失了把門的了。待他酒醒了,我來罵他。」

  「無妨的,」阮清攸低頭笑笑。

  他還不曉得季欽,這分明就是這人躲酒的一個幌子,行不行正事兒的得另說,但今日若尋不出個理由,怕得喝一個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這人又不痴傻,最曉得因勢利導了。

  季欽確實已經吃差不多了,現下正舒坦地倚阮清攸身上平胃,沒骨頭一樣的,聽到他阮清攸與林易的對話,撩了撩眼皮, 「現在還不走。」

  林易皺眉, 「還沒吃好?豬麼?」

  季欽確實酒勁也有點上頭了,嘿嘿地笑, 「第三道席面是金湯燕窩,蘭時愛吃。」

  這三日的流水席也真是出了大血,道道席面俱是上的好東西。

  「蘭時?」林易懶得看那醉鬼,反轉頭看向阮清攸。

  阮清攸真是尷尬啊,他雖不是女子,但已有個表字「清攸」為眾人所知了,被點出小名還是羞人,但轉念一想,外祖父是親長,也應知曉這些,便點頭道:「回外祖父的話,蘭時,是我的小名。」

  林易這一生戎馬,非生即死的大世面見了不少,卻沒有關於分桃斷袖的半點知識儲備。

  他心裡頭的那套,還是夫人乳名只能在洞房之夜悄聲說與夫君聽的規矩。

  季欽這小子……他閉了閉眼,都覺得自己老臉有點臊得慌,忙提起酒杯離開了主桌。

  到了第三道席面,季欽見阮清攸吃差不多,撒眼瞧一下了全場,見大傢伙都喝得起勁,便拉起人悄聲離了席。

  阮清攸自然也想走了,但還是悄聲問季欽:「賓客都在呢,這樣合規矩麼?」

  「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到了邊城哪還有那麼多規矩?」季欽拉著阮清攸開始小跑, 「從心順意,便是規矩。」

  季欽拉著阮清攸到馬廄,跨上了一匹通體雪白的馬,一路出府疾馳著向北而去。

  阮清攸半倚在季欽懷裡,風聲呼呼擦著耳畔,清涼又愜意, 「你的烏雲錐呢?」

  「在大營里,」季欽一夾馬腹,駿馬又在提速, 「在邊城還是要學會騎馬,路不好走,好些地方馬車進不去,這匹是我打西境送來的馬里給你選的,性子比烏雲錐溫順一百倍,不會傷著你。」

  阮清攸知道季欽愛馬,那烏雲錐跟他命一樣,這下聽他這樣議論人家,便笑了, 「烏雲錐知曉你這般排揎它麼?」

  「知道又如何?又甩不下我,」季欽大笑。

  阮清攸也同他一起笑。

  季欽就是這樣,整日裝得二五八萬的,其實心裡比誰都善,比誰都軟。

  身邊的下人,撿到的小狗,久處的良駒,共戰的同袍……還有那個,雖然阮清攸很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的那個年少的摯友,季欽都是放在心上的。

  阮清攸心裡從來沒有勝者的驕傲,他知道自己與胤亓分居季欽心裡不一樣的地方,重要只分場合,不分深淺。

  或許,他跟胤亓這對形如宿仇的兄弟,在對待時季欽最大的區別只是:在彼此都知曉季欽心意的情況下,他容得下胤亓,但胤亓卻容不下他。

  他搖搖頭,決心不再想這些,而問季欽:「這馬有名字麼?」

  「沒呢,既是送你的,自然是由你來取。」

  「那……」阮清攸歪頭想了想, 「便叫飛瓊罷。」

  「那便叫飛瓊!」

  二人又行半刻,停在了一處遼闊的曠野之中,這裡幾乎一望無際,天都同地連在了一處。

  地上已擺上了煙花筒,想來是季欽提早吩咐人準備在此處的。

  季欽打懷裡掏了個火摺子出來,噗一下吹著了,遞給阮清攸, 「要自己點麼?」

  阮清攸忙忙擺手, 「不要不要,我站遠些,你點便可。」

  活了二十多年,他煙花是看了不少,卻從未點過呢。

  聽聞這東西雖漂亮,卻是跟火藥差不多的一硝二磺三木炭,趕上自己這種一點經驗沒有的,好玩卻會要命呢。

  「好,」季欽寵溺地朝他笑, 「那你站遠些。」

  季欽點著引子,就跑到阮清攸身側去了,他的人甚至在此處鋪了一塊皮毛,可以讓人躺著觀看煙花升空,雖僅僅幾尺之間的差距,但卻就是美麗與盛大的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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