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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農全進貢了來,整個後宮都沾不得一兩,本以為是父皇留著自個兒用了,卻不料給了老祖宗。

  而老祖宗,給了阮珣。

  一盞酥酪沒用第二口,他離開了老祖宗那裡,此後再沒去過。

  早先,他還以為老祖宗疼惜阮清攸,是因為自己那個早逝的嫡親侄孫,現在看來,原是親上加親,這阮清攸分明是她親孫子和親侄孫生下的野種!

  阮清攸的父親是個能以男身產子的怪物,生下了阮清攸這個惑弄人心的小怪物!

  成宣帝怒不可遏,手上失了分寸,白色宋錦交領被砍破,刀刃沒入皮肉,滲出一串血珠。

  阮清攸好似察覺不到疼,笑著說:「陛下想不到麼?但我想到了。」

  他早在府上未曾落敗時,就靠著蛛絲馬跡,查清了自己的身世。

  「陛下此行而來,是要取我性命?」

  這些天他雖閉門不出,卻也從旁人的交談中聽聞了成宣帝對藩王下手的消息,自己既有一半先帝血脈,那無論如何是不會被赦免的,哪怕自己從來以這血脈為恥,哪怕自己已不再有絲毫威脅。

  阮清攸往前走了一步,輕輕閉上了眼睛, 「那便取罷。」

  幾十日的等待像冷水澆熄了他心頭如星點野火一般的希望,他已經說服了自己:季欽大約真不會醒來了。

  成宣帝雙目赤紅,手腕抬動,刀高高抬起——

  再落下卻未落到阮清攸的脖子上。

  「陛下不可——」

  略顯孱弱的肩膀生生扛下了這一刀,傷口深深幾可見骨,霎那間血淌一地。而在扛過這一刀之後,這擋刀之人便失了力氣跌坐在地,登時起了一身的白毛汗,面若金紙。

  是季欽。

  季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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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莫哭

  因為是剛剛醒來,季欽全身發軟,眼前發黑,方才打屋內跑到門口這幾步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成宣帝這一刀擺明了是要泄憤,他手上一把乃是世間名兵,吹發可斷,只需照著阮清攸那細細的脖頸兒一划便足夠殞命了,但他高高抬刀而起,本是斫斷頸骨的一個打算。

  也幸而是這一息之功,讓季欽才有了機會。

  但這一刀真疼啊,季欽只穿了寢衣躺在阮清攸的懷裡,眼皮幾乎抬不起來,很是費力地抬起頭來看著成宣帝,但眼裡失焦,已看不真切。

  「陛下。」

  多日未曾好生飲水進食,季欽嗓子干啞,出聲都很困難。

  成宣帝看著他後背由自己砍出的一道深深傷口,瞪大眼睛遲遲不能接受,直到聽到這句「陛下」,才驟然回神,而後手中長刀噹啷一聲墜了地。

  「鈞希,鈞希我不是故意的,」成宣帝抬手,哆哆嗦嗦取了帕子,想要給季欽按在傷口上,一面遞著,一面大喊, 「太醫,太醫何在!」

  很快,在一旁廂房裡的輪值太醫傾巢而出,呼啦啦跪了一地。

  但阮清攸像個受傷的獸一般,亮出全身的尖刺將季欽牢牢護在懷裡,打開了成宣帝遞帕子的手,也隔開了太醫們想要靠近的心思。

  成宣帝方才本已自責並慌亂到不行,但是現在看見阮清攸的態度,又再次勃然大怒, 「阮珣,我是看在鈞希的面子上,你不要得寸進尺!」

  從季欽捱下這一刀起,一直到現在都未曾說話和掉淚的阮清攸開了口,語氣中帶著從未有過的狠厲, 「你本就打算除我而後快,若鈞希此時傷重難醫,與我共赴黃泉豈不也是美談一樁!」

  季欽聽了,忍不住苦笑,撫慰地拍了拍阮清攸的手,他如今說話確實費力,這動作已表達了他的態度, 「莫要亂講」。

  阮清攸低頭看他,眼裡儘是委屈,狠狠地攥住了他拍自己的手。

  季欽又笑,笑容微微卻又深入眼底,後反握住了阮清攸的手。

  成宣帝已經再度提起了刀,他已經許久不曾如此狼狽無措,但今日,他衣衫散亂,面色煞青,本已落了只有病態孱弱的阮清攸的下風,再如何如何,他也不會在意了。

  「阮珣,阮家謀逆大罪滿門抄斬,是鈞希求朕饒你一條性命。朕念著鈞希的好,也願予他面子,卻不料留你至今竟成殃國之禍!」

  「你告訴朕,現在大削藩王勢力,追殺先帝遺孤的時辰,又有誰能再度救下你這先帝與男子苟合而得的野種!」

  這話說的忒難聽,比起將人活活凌遲也差不了許多了。

  阮清攸眉頭緊皺,打算破罐子破摔,狠狠瞪著成宣帝, 「你手裡不是有刀?你方才一刀足夠要了鈞希的命,何不再來一刀,將我……」

  季欽不是沒有打聽過阮清攸的身世,但他便手段如何高,眼線如何多,又怎能窺得清過一國之君的安排。

  今日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阮清攸的真實身世,與自己當年查到的結果簡直沒有一處一樣,但此時此刻卻不是震驚的時候,他從阮清攸的懷裡掙扎出來,本想跪在成宣帝身前,但無奈渾身乏力,又歪到了地上。

  成宣帝手上刀還對著阮清攸,見季欽這樣,很是想伸手攙一把,卻到底沒有動作。

  季欽很是緩了一會兒,才緩緩跪著穩住了身形,只是這樣一來他無暇再用一隻手按著傷口,兩手齊齊發力撐地,傷口流血越發厲害,他白色寢衣的一整根袖子都被染作了紅色,瞧著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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