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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 「從今日起,收回各處藩王封地,所有賦稅收歸國庫。」

  這意味著各地藩王之後只有歲祿與食邑,與藩王府邸的巨額開支相比,簡直杯水車薪。

  此番重壓之下,必定有人要反。

  但成宣帝要的,就是這些人反,他要將各地藩王一下打壓至底,要將大晉至高權力穩穩握在手中。

  今日開朝,並非商議,而是通知。

  「祖宗禮法,焉可廢之!同宗血脈,焉可傷之!」很快便有老臣涕泗橫流地跪下,揚聲道:「臣請陛下收回成命!」

  一語既出,便有其他人跟著一道跪下:「請陛下收回成命!」

  成宣帝早知道有人會反對,只冷冷道:「朕意已決。」

  「那老臣……」那人驀地起身, 「只有以死明志了!」

  旁邊一同跪著的人忽聽得「嘭」一聲悶響,再抬頭,就見殿前白玉石柱上蜿蜒出一朵畸形的血花,屍身橫陳,死不瞑目。

  眾人愣在當場,既忘了請命,也忘了起身。

  成宣帝卻好似沒看見一樣,起身便走,只扔下了句:「此事無需再議,退朝!」

  *

  退朝之後,成宣帝換上了一身便袍,策馬來到了蘭時別院。

  四十日,他已經有整整四十日未曾見過季欽。

  他已日夜兼程地將所有致季欽重傷的賊人發落,但季欽,仍舊沒有醒。

  雖嘲笑阮清攸屋頂喚魂乃是「上不得台面」,但他也不是未曾漏夜前往大佛寺,只為給季欽點上一盞長明燈。

  被人一路迎進主屋臥房,季欽靜靜躺在床榻外側,若非是臉色實在難看,竟像是睡著了一般。

  阮清攸面色潮紅,見他來也未曾施禮,只是咳嗽著坐起身來,看著他,不曾說話。

  成宣帝看著阮清攸,心裡頭湧起一陣歉意——畢竟季欽,是因為保護自己而重傷。他的歉意,來源於,他覺得自己贏了阮清攸。

  於是,他未曾過分在意阮清攸的御前失禮,只說:「若鈞希醒來,那你因家族而落罪一事,我自會同他再行商討;若鈞希醒不來……」

  他喉頭一哽,半晌才壓著聲音說:「那前塵往事,便就一筆勾銷了罷。」

  阮清攸撐著仍發著高熱的身子聽著,聞言虛弱一笑,低頭看向了季欽,眉目間是無限柔軟, 「若他醒不過來,便同族人一般,將我早早發落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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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探望

  「若他醒不過來,便同族人一般,將我早早發落了罷。」

  聽了阮清攸這句,成宣帝沒有做聲,也沒有在這間屬於他二人的蜜巢之中再多做停留,直接出了門。

  太醫是在這裡安排了輪值的,聽聞他來也已經跪在門口迎駕。

  說實話,成宣帝實在思念季欽思念的緊,但是他到底待不下去。

  而季欽的脈案他日日都看,飲酒時看,清醒時也看,每日的幾十字,他幾乎要倒背如流,即便是見了輪值的太醫,也無甚好問。

  頓了頓,成宣帝開口:「他今日,可有要轉醒的跡象?」

  這話其實是想問,阮清攸抱著公雞上房頂,折騰出來這麼大動靜,到底是有沒有哪怕一丁點用處。

  太醫還未說話,成宣帝又補充:「不治你的罪,但朕要聽實話。」

  「回陛下,」太醫說完這句便叩了個頭, 「指揮使傷勢恢復尚可,但並無轉醒跡象。」

  「朕知曉了。」

  成宣帝抬頭,日頭高升,春末夏初的陽光讓人睜不開眼,他抬手遮了遮,無聲嘆了一口氣。

  他對季欽的感情,雖未曾現於人前,未宣之於口,但從來都是坦蕩的,甚至是熱烈的。

  但這會兒,他的心思竟如此卑劣,骨血之中的不服輸竟讓自己滋生出竊喜,他希望阮清攸的法子沒有用,哪怕代價是季欽暫時不會醒來。

  蘭時別院的一切都讓他如此不適,他如何在主屋之內待不住,也便如何在宅院之間待不住。

  正待抬步離開,就聽到旁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成宣帝皺眉, 「何人?」

  無法,林焱只得拉著木桑從拐角出來, 「草民叩見陛下。」

  林焱說完,見著尚還杵著的木桑,連忙扯了扯她袖子, 「還不速速給陛下行禮。」

  木桑打山野長起來,活二十年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村長,她雖知道見著皇帝要下跪,但猝然遇見這種情況,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跪下去的,畢竟她算半個方外之人,從來只叩拜神祇。

  她也實在,大大的眼睛裡閃著一絲不自在,說:「我跪不下去。」

  成宣帝眯起了眼。

  林焱一驚,當即連磕了三個響頭, 「陛下容稟,草民林焱,乃是金吾衛指揮使季欽的表哥,聽聞他此番受傷特意打黔貴之地趕來。」

  說著他指著木桑, 「這是內子木桑,將將有孕還未坐穩,大夫曾囑咐過要她莫要彎腰,她乃是西南小國之人,不曉得大晉規矩,草民馬上將於她聽……」

  這話裡頭,除了第一句是真,後面全是情急之下信口胡謅的。

  但林焱不是傻子,不管是早年間在京小住之時,還是年前在泰寧侯府聽聞的那些,都讓他篤定——陛下對自家表弟的情誼,大抵是很是與旁人不同。

  所以,他在賭。

  當然,他能扯出後頭那麼些句,卻不見成宣帝打斷,便已經代表著他已經賭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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