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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謝謝我們虎哥兒,」阮清攸低頭,笑著同孩子道謝,但是這笑容卻只浮於嘴角,眼角。
他與露種,雲栽一起長大,最是熟悉不過,只見露種今日頻頻往府門口處跑,便知道季欽大約已經知道今日是自己生辰了。
若無這一茬倒還好,他同府上一眾親故好友,也能順心順意地過上一個暌違五年的安穩生辰。
但若有了期盼……期盼落不到實處,他便不能沉下心來過上這個生辰。
一整個早晨,他都心不在焉,所以才只能用畫風箏的方式,讓時間度過地不至於太吃力。
抬腳幾步就是飯廳,屋內親朋滿座,甚至連張遼都攜妻入席了,阮清攸走到主位上,很是說了些場面話,諸如「不勝感激」 「銘感五內」等等。
席間上了酒,是冬日蓄下的梅花釀,日子淺,酒勁也小,喝到喉間冰涼涼,唇齒間儘是梅香。
阮清攸這餐用得少,儘管滿桌都是他愛吃的菜,卻終是沒什麼胃口。
酒倒是飲了許多,比微醺還更過一些了,他很是熱絡地在席間暢飲,暢談,一副很是開懷的模樣,卻沒瞞得過席間大多數人的眼睛。
主家興致缺缺,大家也無意延長宴席,很快,席面便上了第三道。
照理講,這最後一道,該是面了,給壽星的長壽麵,但侍女的食案放下,各人得到的卻俱是一盞雞湯燕窩。
阮清攸已經飲得有點多了,迷迷糊糊間用了幾勺,便稱頭暈離了席。
屋內的幕簾悉數落下,床上帷帳脫了金鉤,阮清攸除鞋和衣而臥,方離開熱鬧宴席,卻又覺潑天寂寞,輾轉良久,才在濃濃酒意催促下沉沉睡去。
*
季欽今日還在薊州。
他今日領了極重要的任務,到底是一日能完成還是二日能完成,誰也說不準。
日旴之時,他仰頭看了看天,驚覺時不我與,只略叮囑了聲,便即翻身上馬,全速往京城奔去。
他昨日出發時,就特意騎了自己的打邊疆帶回的烏雲騅——只有它,能在一個半時辰之內將自己帶回京城。
一路疾馳進府,亥正剛過,季欽看了看時辰,鬆了口氣。
門房過來牽馬,季欽一路小跑往阮清攸處去,在院門處見著雲栽,問:「公子呢?」
雲栽見禮, 「許是因午間吃多了酒,晚膳時分叫過,未能叫起來,現下還睡著呢。」
「曉得了,」季欽點頭。
雲栽垂首讓開路,卻不料季欽壓根未往院內行,竟就掉頭走了,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能又守了回去。
不過一盞茶時辰,季欽提了個食盒又回來, 「回去罷,這處有我。」
雲栽退下,將院門吱呀一聲掩上,明月清輝遍地仿似庭間積素,她於門縫中瞥見季欽頎長身影——
風塵僕僕難掩季侯俊逸風采,多好的男子。
但如何,偏生就是男子呢?
*
季欽推開屋門,掏出火摺子,一路走一路點燈,待行到床邊之時,屋內大亮幾如白晝。
打開床上帷子重又掛上金鉤,阮清攸縮在厚厚的被子裡頭睡得正酣,臉色紅撲撲的,不知是酒飲多了還上著頭,還是被衾太暖給烘的,還打起了小小聲的鼾。
靜靜瞧了一會兒,雖是越瞧越喜歡,越瞧越捨不得叫人醒來,但留給季欽的時辰不多,他還是輕輕叫了, 「蘭時,阮蘭時,春分出生的阮蘭時……」
阮清攸其實也睡得差不多了,一頓酒而已,勁本不大,又如何能讓他午歇睡上幾個時辰。
他不醒來,單單就是因著不想醒來而已,總歸醒來了,那人也到不了。
但現在那個人到了!
幾乎是騰地一下就坐起了身,阮清攸隔著被子衝進季欽懷裡,雙臂緊緊箍住人脖子, 「你回來啦!」
「是,」季欽笑著將人反擁, 「回來給蘭時過生辰。」
「露種連我的小名都給你講了,那不是……」
阮清攸話說到一半,想到什麼,緘了口。
季欽猜到了後半句話,不由得開懷大笑, 「我們蘭時生得比女子還清麗幾分,非要論個閨閣之禮又如何?」
男子的乳名,待到有了表字之後,除了至親之外,尋常的親友變很少再提及了。
女子的乳名與小字,則是會在新婚之夜,悄悄地說與夫君聽。
是以,聽到季欽這樣說,阮清攸臉噌地紅了,輕輕「哼」了聲。
「怎麼?還嫌棄今日不是新婚之夜了?」季欽使壞, 「難不成要……」
「快閉上你的嘴罷,」阮清攸伸手捏住了季欽的兩片唇, 「一日二日地淨學這些渾話。」
只是他人方醒,手上沒多少力氣,季欽嘴被捏住仍能暢所欲言:「今日還未用長壽麵罷?我這碗雖有些遲了,但到底趕在了子時之前,要不要賞臉用上幾筷子?」
「我早知道是你安排的第三道席面,」阮清攸鬆手,扯了件外衣披上,往床邊湊了湊, 「煮的什麼樣式的長壽麵?讓我看看。」
季欽打開食盒,從裡面端出來了一大碗面。
阮清攸盯著面碗,低頭看了看,又抬頭看了看,很是震驚地跟季欽說:「這樣一大碗,我可吃不下啊。」
經過他一番認真比對,得出結論:這面碗可比他頭都要大呢。
季欽拉了個炕桌過來,一手筷子,一手勺子,卷了一筷子面,兌著湯餵了過去, 「你先吃,吃不下的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