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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只有在白亦然沉睡不醒的這一刻,他才敢如此逾越。
透過那扇打開的臥室門,傅老爺子單手拄著拐杖,冷眼旁觀。
傅成淵是他唯一的妻子生下來的孩子,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個兒子的脾氣。
眾多子女當中,傅成淵是讓他最不省心、最難管教,卻又最偏愛的。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失魂落魄的,像一條狗。”嘴裡說著扎心的話,傅老爺子心裡頭卻是感到痛惜跟困惑。
一個沉迷酒色的登徒浪子,什麼好白菜沒啃過。
竟然會這麼上心一個小屁孩,真是活久見了。
兩個小時後,白亦然從昏迷中甦醒。
“呃……”流了太多血感覺口渴,白亦然嘴唇乾燥,想喝點水。
他嘗試著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被傅成淵握住,而傅成淵正守在他的床前,枕著胳膊睡著了。
想起來了。
他老爹想害我,幸好這傢伙及時出現,替我解了圍。
雖然拿菸灰缸砸自己腦袋的做法太過衝動,但至少作用是好的。
他就是要拿這道傷口,來交換傅成淵的憐憫之心。
只有傅成淵出面調解,傅老爺子才有可能念在自己兒子的情面上,放他一馬。
白亦然稍微用了點勁,想把手從傅成淵的掌心裡抽出來。
當他細長的指節一點點從男人手掌心溜走,傅成淵抓了空,立刻睜開眼睛清醒了。
看著頭部纏繞醫用紗布、乾淨的校服被血染髒、一臉蒼白疲憊的少年,傅成淵激動的心情逐漸冷卻,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愧疚。
罪惡感讓他不堪重負,低下頭,“對不起……你這次受傷,又是因為傅家。”
“又?”白亦然挑起了眉。
他決定繼續隱瞞那個秘密,像之前一樣裝傻,“傅先生,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你父親突然派人抓我,還逼著我簽下遺產轉贈的文件,我拒絕了,他很生氣。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但今天確實把我嚇了一跳。”
聽上去,白亦然並不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看來他父親並沒有把全部真相告訴白亦然。
與此同時傅成淵也意識到。
假如白亦然知道這一切,一定會恨死他的。
“我父親的脾氣不太好,做事陰險又貪婪,他早有打算把家族生意進軍到A市,但一直苦於沒有找到突破口。你是,好欺負,所以他才喪心病狂地做出這種事情。”
明目張胆地搶占別人家的資產,那老頭還怪不要臉的。
白亦然點點頭表示聽懂了,感慨道,“傅老爺長得慈眉善目,居然這麼壞。”
這一點傅成淵也承認,畢竟他母親就是因為父親結交的仇家太多,遭到連累報復,才落得慘死的下場。
那件事之後,傅成淵就對父親恨之入骨。
發現男人眉頭緊皺,白亦然接著說道,“反觀傅先生你,雖然外表看上去很有攻擊性,也不愛說話不愛笑,但是內心是個很善良的人。”
“善良……”傅成淵跪在地上仰望白亦然,忍不住嗤笑,“我嗎?”
“嗯,因為你曾經幫助過我。不管是不是出於真心,我都很感激你。”
少年的臉蛋白皙純淨,頭髮有一點亂,明明身體很痛苦卻還裝作一副輕鬆又懂事的模樣。
那雙藍眸明亮純粹,散發著神性的光輝,盈盈一笑就把他的魂兒勾走了。
“傅先生,我有點渴,想喝水。”
白亦然嘴唇乾得發白,傅成淵聽後立刻去外面的客廳倒了杯溫水送進來。
等白亦然喝完小半杯的水,他說道,“客廳的茶几上放著兩份文件,是和繼承遺產相關的手續,等會兒離開的時候,一起帶上。”
白亦然愣了下,腦袋睡迷糊了,他快忘了還有那麼重要的東西。
“哦,好。”
傅成淵掀開被子,親自給白亦然穿鞋,“你放心,屬於你的東西,別人一分一毫也搶不走。我向你保證,再也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
念在白亦然身體虛弱,傅成淵本想抱著他走,但被白亦然生分地拒絕了。
親手把少年扶進車裡,傅成淵把文件遞給他,關上車門,“稍等一下,我很快回來。”
傅老爺子心情不爽,在別墅後院的池塘餵魚。
灑下一把魚糧,錦鯉們爭先恐後地奪食。
看到這一幕,老頭子緩緩咧開了笑容。
隨著腳步聲從身後逼近,傅老爺子不動神色地開口,“你知道我為了拿下白家,等待了十年。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站在自己親生父親的對立面。”
“成淵,你可不是一個會隨便對誰心軟的人。”
又一把魚糧拋落,老頭滿意地欣賞自己辛苦培養的身段肥美的錦鯉。
他笑道,“我為刀俎,人為魚肉,這個道理我很早就教過你。”
傅成淵無比清醒,同時也無比糊塗,“或許,我才是他養在池塘里的魚。”
“父親,就當我請求您一次,不要再針對白亦然了。倘若您一意孤行,我保證最終的結果一定會讓您後悔。”話說完,傅成淵扭頭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