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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別做得太過了,我們現在是能用小葛琦的兒女要挾伯顏部就範,但你這樣……難保他們不生反意。」
科爾那欽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顧承宴靜靜聽著,他是內勁全失,但還不至於忘了青霜山吐納固元的本事,呼吸的平穩還是能控制。
這世上能瞧出來他在裝睡的,除了爹娘,就只剩下那個非要去聖山裡面冒險的賽赫敕納了。
也不知他有沒有順利脫險,以及小狼和大白狼有沒有找到在聖山之巔的——雪昆狼群。
只盼小狼崽一切順利,下回——就算賽赫敕納在炕上給他折騰死,他也絕不會再答應這樣的要求了。
……
製造的一場雪崩,明顯讓極北草原的許多牧民都受到了驚嚇。他們當中大部分人,被斡羅部薩滿那麼一帶,就相信了狼主失德、聖山震怒此言。
每日出氈帳,就能看見朝著聖山跪拜、祈求騰格里原諒草原的牧民。
科爾那欽本有心守在顧承宴身邊,但實在是諸事繁雜,只能又調撥了穆因過來、讓他照顧:
「若你安分守己,將來或許我還會重視那牙勒部,否則——你們部落就像是阿克尼特部一樣,在極北草原上流放一輩子吧。」
穆因哼了一聲,當面沒說什麼,等科爾那欽轉頭出去,他才不客氣地沖他背影啐了一口。
「師父,他走了。」穆因壓低聲音。
顧承宴等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問了問穆因外面的情況,得知——斡羅部控制了整個草場。
聖山上的冰川已經停止了移動,老梅錄被斡羅部單獨看管,其他翟王也是聚在一起被逼著要擁護科爾那欽。
「在哪裡稱狼主,朝弋和科爾那欽兩人有分歧,」穆因語速飛快,「那小人想要回王庭、去庫里台,但朝弋覺得夜長夢多,要在這裡就稱狼主。」
經過這么半日相處,顧承宴其實也看出來——斡羅·朝弋比科爾那欽要成熟穩重。
只是朝弋在血統上沒有先狼主的血脈,名不正言不順;而科爾那欽似乎非常執著於恢復從前的草原秩序。
科爾那欽欣賞庫里台議事、眾多翟王公開選出狼主的合議、公正,卻反對沙彥缽薩仿照中原搞的那套稅法、官制。
總而言之,若說乞顏部、札蘭台部是靠近漢人,想要草原王庭變成和中原錦朝一樣的王朝統治。
那科爾那欽就是希望草原回到最古老的時候,百姓們逐水草而居,各部落憑藉武力、實力說話。
想到這,顧承宴古怪一笑,「還挺矛盾的。」
「師父您還笑得出來?」穆因抓耳撓腮,「他要是決定在這兒稱狼主,可是號稱要娶您呢!」
顧承宴好笑,草原婚配沒有中原那般嚴苛,伯顏部的小葛琦能三嫁、四嫁,而且還有搶親習俗。
就算是兩人從小、兩家人也是早早定下了婚約,只要半路上被搶走,這門婚事也是能得到騰格里祝福的。
何況,草原舊俗還有一條,部落領袖去世後,他的兒子會繼承他的妻妾和領地,沒有兒子的就有兄弟叔伯來繼承。
顧承宴一開始按著中原漢人的慣性思維,只覺得戎狄不愧是北方的野蠻民族,寡廉鮮恥、有違人倫。
但後來仔細問過老梅錄,才知道這種繼承是要將自己的生母排除出去,並且也不是人人都會成婚。
有的繼承了父親的妻妾後,照樣是準備嫁妝歡喜地送她們出門;有的也當做自己的母親一般侍奉送終。
自然,也有利用父親的妻妾鞏固自己領地的。
總之草原無拘,有一套自己的道理,斷不是簡單用中原的禮義廉恥能解釋的。
顧承宴嘆氣,戳了戳穆因的腦袋,「這就由不得我了,不是要看你那『好師娘』什麼時候出現麼?」
穆因唔了一聲,「那師父……你就不想點什麼法子麼?若是我、我師娘趕不過來呢?」
他哼哼兩聲,氣鼓鼓的強調了一遍:「我先聲明,我就認那一個師娘,不管您嫁娶幾次!」
顧承宴看著他,忍了半晌忍不住,別過頭去咬著手臂悶笑兩聲——小狼崽真是沒白疼他。
「得了,」顧承宴揉了一把穆因側扎小辮子的腦袋,「別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小狼崽他……」
穆因一臉求知若渴,以為顧承宴要說出什麼秘密。
結果顧承宴戲謔地捏了捏他的臉,吐出一句——「我們拉過鉤了,我相信他。」
穆因:「……」
完了。
完大蛋了。
他英明神武、算無遺策,從來運籌帷幄講究成事之穩重的師父,現在也變得跟師娘一樣了。
他瞪大眼睛搖搖頭,滿臉上寫著:師父你沒救了。
顧承宴被他這表情逗樂,正色正準備說什麼,就聽見了帳外傳來腳步聲,於是他對著穆因搖搖頭。
科爾那欽走進來時,臉上帶著幾分怒色。
——他沒能說服朝弋,兩人當著眾多翟王大吵一架,最終還是不古納惕翟王出來周旋,才沒有鬧得更難看。
朝弋認為夜長夢多,堅持要他在這裡就稱狼主。
但科爾那欽卻覺得自己這麼一做,豈非和沙彥缽薩沒有分別,都是用武力稱王。
「庫里台議事只是形式,」朝弋覺得他太過頑固,「你先當上狼主,之後牧民百姓如何評價你,不都看你的施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