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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顧承宴還沒緩過神。
「就這裁縫的事啊……」賽赫敕納嘆了一聲,「我不想要,大薩滿卻一直在旁邊幫著說好話。就連回到王庭,都還叮囑讓我安排她的事。」
「不過當時老梅錄找我有事,我就讓她等在氈帳門口,反正烏烏你對王庭的事務比較熟,你安排肯定比我安排合適——」
顧承宴:「……」
賽赫敕納自顧自說了這么半天,發現顧承宴良久無言,這才定睛側首一看,「咦?」
他抬起手,在顧承宴眼前晃了晃,「烏烏,傻了?」
顧承宴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從吃驚到哭笑不得再到無可奈何,他張了張口,最終搖搖頭,笑著給小狼的手拿下來。
還沒開口,氈包後面就忽然傳來噗嗤一聲。
「什麼人?!」賽赫敕納警覺,一下從炕上跳起來躥了出去,手還摁在了獵刀的刀柄上。
倒是顧承宴從哪一聲輕笑中聽出了穆因的聲音,怕出事,只能也跟著鑽出去。
聽牆根不是什麼體面事,穆因知道。
他也不想笑,但實在是忍不住——
狼主這是什麼與眾不同的思路,札蘭台·蒙克和大薩滿要是知道,肯定要氣死了。
眼看自己都被發現了,穆因也沒什麼好躲的,他乾脆雙手捧腹、滾到地上哈哈大笑起來。
賽赫敕納這會兒倒是認出他來了,「你……」
顧承宴從後趕過來,怕小狼崽產生出什麼誤會,搶先一步解釋了穆因在此的緣由,也說了收徒一事。
他還擔心小狼崽會不接受,結果賽赫敕納哦了一聲,還主動伸手給穆因拉起來:
「那……他蹲在這兒,也是烏烏你命令的?」
穆因本來已經止了笑,一聽他這話又嘎嘎笑起來,腰都笑彎了,笑聲也聽上去像一隻大白鵝在叫。
賽赫敕納:?
顧承宴扶了扶額,實在跟這兩人說不清楚,只能一手牽了小狼崽,一手推著穆因回氈帳。
穆因這小子鬼得很,肯定是剛才說要走沒走,就一直躲在外面偷聽。
顧承宴橫他一眼,讓穆因原地站在門口,自己拉著賽赫敕納坐回去炕上去。
穆因笑得眼角含淚,不過作為那牙勒人,他也胸懷坦蕩,不等那兩位發話,就主動跪下來、坦誠一切:
「主上,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這句主上他喚得誠懇,並不像是先前與顧承宴聊天時候的直呼其名。
穆因愛憎分明,既然賽赫敕納不是辜負了他師父,而是相反——出發點是想對師父更好,那就是自己人。
「先前您收了那波斯女奴,王庭的人都在傳,說您是想給她抬成二遏訖……」
穆因單膝跪在地上,不僅交待了自己偷聽的緣由,還把之前王庭紛傳的種種流言進行了一個大告狀。
顧承宴想攔也已經來不及了,只能任由穆因倒豆子一樣給事情的起因、經過和結果說與賽赫敕納聽。
賽赫敕納也從一開始的一臉平靜,到中途的滿臉茫然、驚慌,最後沉了臉、站起身就往外走。
「哎,」顧承宴攔他,「幹什麼去?」
「去殺了札蘭台·蒙克,」賽赫敕納面無表情,「再順便抓大薩滿起來打一頓。」
穆因眼睛亮起來,半跪在地上高舉起雙臂,「算我一個、算我一個!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顧承宴睨了這小混球一眼,先攔住賽赫敕納,然後又給穆因推出去——讓他別搗蛋。
「大薩滿做的再不好,對外也是身份地位尊貴的長生天使者,你去揍他,不好。」
推走穆因,顧承宴又回頭來勸自家小狼,「還有那札蘭台·蒙克,他遠在奈龍高原呢。」
賽赫敕納鼓起腮幫,站在原地頓了好一會兒,才瓮聲瓮氣道:「……那等庫里台議事。」
「那更不成!」顧承宴戳了戳他的臉頰,「十二翟王到庫里台是擁護你做狼主,你做什麼平白殺人?」
「他是壞人。」
「……壞人也是一部之主,」顧承宴牽著他,好言相哄,「札蘭台部大敗,如今就如驚弓之鳥,你不能趕盡殺絕。」
「舉例來講——」他用力掰著小狼的肩膀,給人從門口扭回來,「你們狼群難道是撲上去給一群羊都吃光的麼?」
賽赫敕納看著顧承宴的眼睛,最後緊繃的身體慢慢地松下來,「……不會。」
顧承宴也舒了一口氣,「是吧。」
但賽赫敕納想了想,又猛然站起來,「那我去把那女奴殺了——」
他起得太猛,顧承宴來不及攔,只能從後一把抱住小狼崽的腰:「喂!」
那姑娘有歪心思不假,但罪不至死,頂多給她調離開王庭和他們的氈帳就是了——
「怎麼上一次戰場回來,就這麼愛喊打喊殺的?」顧承宴輕輕戳了戳賽赫敕納的腰,「好重的殺氣。」
賽赫敕納被他抱著,卻看著門口不知想到了什麼,再轉過身來,顧承宴就看見他眼眶紅了。
「……」這又怎麼了?
「烏烏,你信我,」賽赫敕納蹲下來,藍色眼睛直直盯過來,「我真的真的以為她是裁縫來的。」
「我要是知道她是這、是這種……身份,我絕不會收下她,也不會帶她回王庭的。」
說完,賽赫敕納圈住顧承宴,「烏烏不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