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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更令他驚恐的是,那箭上的火落地不熄,還源源不斷地燒起來,很快就點燃了一小片的枯草地。
借著火光,魯阿尼才終於看清了——
他們部落外的這片草場,早被人塗滿了黑油,一點火星燒起來,就能變成一片汪洋火海。
空氣中瀰漫的火星、煙味終於還是讓他的馬尥蹶子,他勉強穩住身形,還不死心往前逃。
敖力眯起眼,抽出自己的弓連發三箭,終於將魯阿尼的馬射倒,而魯阿尼墜馬後,還是抽出長刀不願就死。
這時,遠處的札蘭台部領地內卻傳來一聲長哨,渾身浴血的魯阿尼搖晃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回頭——
卻只見一個勇士策馬趕來,手中高高揮舞著白旗喊:「主上——札蘭台部降了,蒙克少爺降了!」
蒙克是魯阿尼的長子,也是他一直寄予厚望準備傳翟王位的人,沒想,此刻卻……降了?
他這一失神的功夫,周圍的兩部勇士就用長矛刺穿了他的身體,而敖力的箭也至、一箭封喉。
沖天的火光捲起滾滾濃煙,賽赫敕納拍拍敖力,作為在這個狼窩裡他第一個準備信任的臣民:
這小子表現不錯。
而遠在豁蘭城那邊,札蘭台部的精銳也終於知道了他們部族首領的易位,以及老翟王的戰死。
一些勇士放下武器、舉著白旗出城投降,一些勇士因為想要投降而被偏激的同族殺死,剩下的一小支勇士想要突圍、也被乞顏部和王庭的軍隊斬殺。
總之,繼任狼主的第一仗,賽赫敕納贏得十分漂亮,豁蘭城守住了、乞顏部也沒多少損失。
而札蘭台部不得不灰溜溜地讓出了他們搶占了半年的領地,不少勇士也被沒為奴隸、還要上繳大量財物。
眾將高興,自然要擺宴慶賀。
巴剌思部的翟王一開始還在觀望,經過此戰後,算是真心敬佩上了這位小狼主。
他一面在心裡暗恨阿利施部的老東西先他一步投誠、送了兒子,一面又只能抓緊找補、親自上前敬酒:
「主上,我敬您,您真是料事如神、算無遺策,而且最後那一手火油,真是神來之筆!」
其他勇士和部族首領一聽,也紛紛應和,其中還有一人上趕著追問道:
「是啊是啊,您是怎麼想到要用火箭的?要不是用火,我們都不知道魯阿尼那叛賊那麼能逃!」
賽赫敕納彎起眼,「你問這個啊……」
他端起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酒,「那就要從我還在聖山的時候說起了——」
眾人沒想起這其中還有一段往事,紛紛歇了彼此的交談、擺下酒,專心而認真地盼著他講。
「那時候我被狼……敵人追殺,」賽赫敕納放下酒碗,藍眼睛煜煜生輝,「是我家烏罕特急中生智,做出火箭、逼退了敵軍。」
他漫不經心地靠在案幾後,將當日在雪山上,雪山狼群將他和顧承宴逼到木屋的場景細細講了一道。
然後在眾人各異的神色中,淺淺笑了:
「所以你問這招火攻?」
「是我家烏烏教的!」
第40章
這話一出, 整個筵席都靜了靜。
追問那位僵硬半晌後,撓撓頭哈哈乾笑兩聲,年輕的勇士們漲紅了臉, 一個個低頭掩飾地喝酒。
賽赫敕納說完後,渾然不在意他們的反應,只自顧自端起酒碗來喝酒:他有點想顧承宴了。
敖力坐在他身後的一張小案上,挪可兒和伴當的位置大多都在這裡, 他看不到主上的表情, 但卻能看清各位在場的翟王神色有異。
想了想, 敖力大約是明白了:
草原男兒甚少有像賽赫敕納這樣,喜歡提及自家烏罕特的, 而且還是用了這樣親昵的一個稱謂。
除非自家妻子貌美, 是某處草原上的仁爾瑪、是艷名冠絕一方的美人,否則很少有人公開談論妻兒。
他們好像更喜歡聊自己的獵物、牛羊,還有今日戰場上敵人狼狽逃竄的慘況——就像他的父輩那樣。
敖力想要好心提醒賽赫敕納, 又好奇在場眾位長輩的反應態度, 猶豫之間, 就是老梅錄先站出來——
「諸君, 首戰告捷, 理應同慶, 這杯酒讓我們敬長生天、敬狼主,敬我們王庭的諸位勇士!」
阿利施部和巴剌思部的翟王對視一眼, 都跟著下了這個台階, 紛紛高舉酒碗:
「敬長生天、敬狼主!」
賽赫敕納挑挑眉,深深看老梅錄一眼後, 情緒不算很高地舉起了酒杯,在心底默默說了句:
敬烏烏。
繞過剛才那個話題, 眾人又開懷暢飲起來,不過許多勇士都私下偷偷議論起來——
「狼主剛才提到的烏……烏罕特,是那位吧?就是先狼主從漢地迎娶過來,然後又流放極北那位?」
「天,那不是個男人麼?」
「男人……也能當我們王庭的大遏訖?」勇士聲音放得極低,「而且,還是個漢男人。」
「是啊是啊,我聽說他們中原漢人可狡猾得很,什麼陰謀詭計都有,他……可信不可信?」
「不過——」其中一個年輕的小勇士神神秘秘邀了眾人圍到自己身邊,「我倒是聽過一個說法……」
「什麼說法?」
小勇士遠遠看了眼坐在老梅錄身邊與老人交談著什麼的大薩滿一眼,「你們還記得,老薩滿走之前留下的那塊骨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