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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了半天,又伸手去扯展昭的衣裳,展昭單膝跪地,慢慢俯下身來。

  “展叔叔,這個端木姑娘,是誰啊?”

  暮色中,展昭的唇角浮起溫柔的微笑來:“公孫先生沒有把名字寫上,展叔叔也在想,這個端木姑娘,到底是誰。”

  “怎麼你認識很多個端木姑娘嗎?”小洛閔驚訝。

  “也沒有。”展昭輕聲道,“只認識一個。”

  第166章 【風雪同路】-二

  換了往常,公孫策是絕對不會留這樣一張沒頭沒腦語焉不詳惹人無限揣度的字條的。

  這張字條來自端木翠的強烈要求。

  短短几個字,公孫策數次擱筆:“這樣寫,你是不是要把展護衛給急死?”

  “怎麼就急死了?”巴巴跑到開封府卻沒見著展昭,端木翠也滿肚子不高興。

  “要不然就正正經經寫上你的名字,你非要寫什麼端木姑娘,展護衛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萬一患得患失的亂猜,這幾天他還能過上安穩日子麼?”

  “怎麼他認識很多個端木姑娘嗎?”

  “話不是這麼說,”公孫策氣的想用筆頭去敲她腦殼,“他第一反應當然是你,但是他肯定又害怕是哪個不認識的和你同姓的姑娘,這樣子揣度著,心情大起大落,對身體也不好,你知道麼?”

  “我就是怕他一下子見到我,大喜過望對身體不好,才讓你寫這麼一張含糊的字條,讓他先有個心理準備啊。”端木翠覺得自己很占理。

  “展護衛是見過風浪的,怎麼會大喜過望?”公孫策鄙視她,“我見到你,也沒大喜過望啊。”

  “你又不是展昭。”端木翠白他,“我見到你,也沒怎麼高興啊。”

  這死丫頭……

  公孫策暗暗咬牙,你別說,剛見到端木翠時,他的確是喜出望外的,有那麼一瞬間,他還背過身去,悄悄揩去眼角的淚。

  但是相處了沒多久,那股子和她相處的特定氣氛又回來的,不依不饒不讓的,沒好氣的,想敲她爆栗的,還有,自己那棵早已忘卻早已決定不和她計較的抓破美人臉啊……

  剎那間回到十四個月以前,熟悉的像是她從未離開。

  “你最好早點動身,快點到,”公孫策瞪她,“不然展護衛又會睡不好覺。”

  說著說著他又唏噓起來:“你是沒看到,展護衛那些日子,整宿整宿的睡不著,大晚上眼睛亮的能給包大人點燈了,虧得我後來夜夜逼他喝安神湯。”

  “知道了知道了,”端木翠嫌他嘮叨,“都叨叨八次了。”

  公孫策又抑制不住拿筆桿子敲她的衝動了:“我是想跟你說,以後對展護衛好一點,他這一天天的,我是看在眼裡的,他不容易。”

  “都說知道了。”端木翠嘀咕。

  公孫策非常生氣,這死丫頭就不能表現的悲情一點嗎,他又開始追憶起以往和展昭有過或多或少接觸的柔情女子了,人家的大家閨秀風範是多麼的十足,說著說著眼圈兒就紅了,然後拈起袖子拭淚,要麼就輕啟檀口,吟兩句讓人心碎的詩,譬如但願君心似我心,譬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譬如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這樣在深刻抒發內心情感的同時還能順便薰陶一下旁觀者的文學素養,可謂一舉兩得……

  “得得得,讓張龍給你備馬,你快走快走快走。”公孫策一個勁兒揮袖子,跟趕某種會飛的討人厭的東西似的。

  “我還沒去看小青花呢……”端木翠嘟嚷。

  “我敢跟你打包票,小青花的狀態比展護衛要好。它都快成開封府的賭神了,一手打花牌的技藝無人能出其右,你問問張龍趙虎他們,都在小青花手下輸過。”公孫策亦在小青花手下輸過不少銀子,想起來就恨的牙痒痒,“也不知它一隻破碗,攢那個錢做什麼用……你回來的消息,我會告訴它,你先去找展護衛是正經。”

  端木翠撇嘴:“那我走了。”

  府衙外,張龍牽著馬等她,右臂上挎了個包袱。

  他扶著端木翠上馬。

  “端木姐,這個你帶著。”他把那個包袱遞給端木翠,“子芹蒸的糕點,大人和先生都愛吃,端木姐路上帶著吃。”

  端木翠把包袱接過來,怔了一怔:“子芹?”

  張龍的臉騰的紅了:“是……客姑娘,她半年前和她的娘來開封告狀,後來……後來就在開封住下了……”

  “哦……”端木翠善解人意地笑,“知道了,代我謝過客姑娘吧。”

  “端木……姐……”張龍訥訥的,“你心裡不會氣我吧?”

  “氣你什麼?”端木翠噗的一笑,“因為紅鸞?”

  張龍不說話了。

  “這有什麼好氣的,你跟紅鸞畢竟相處的日子短……”端木翠不知怎麼說才好,“別往心裡去了。”

  張龍沉默了半晌,才點了點頭。

  “端木姐,你路上小心。先生說,你已經不是……神仙了。”

  “不是神仙,我還有武功啊。”

  “那不一樣,畢竟刀劍無眼的,萬一有個磕著碰著……端木姐,路上沒什麼大事,就別多插手,一路去找展大哥就好。”

  “知道了。”端木翠嫣然一笑,勒轉了馬頭就走。

  身後,張龍忽的想起了什麼,兩手攏在嘴邊像她大聲喊:“端木姐,尋著了展大哥,就早些回來,等你們回來了,我們像像樣樣,一起吃頓飯!”

  端木翠的聲音遠遠飄回來:“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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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日的雪不停,李蕭寒進屋的時候,連連跺腳,把皂靴上的新雪跺去:“論理該轉暖了,不該是下雪的日子。”

  李秦氏體貼地幫他把大氅解下:“算起來,也就冷這些日子了,說不定是最後一場雪了。”

  “也是。”李蕭寒把手攏在嘴邊呵了呵氣,忽的想起了什麼,“展大人呢?”

  “一早就出去了,說是今兒不回。”

  “不回?”

  “你忘記前兩日展護衛收到的信了?”李秦氏提醒他,“他那什麼朋友,不是這兩日就到麼?”

  “所以呢?”李蕭寒覺得好笑,“他這是去……迎著?候著?這都入夜了,城門就要關了。再說了,延州四個城門,他去哪一個守著?不怕走岔了?”

  “興許就是要入夜了才去守呢,”李秦氏到底心細,“萬一他那朋友是入夜來的,守城的兵衛不給開門,展大人在那,就能照應到了不是?”

  “倒也是。”李蕭寒笑了笑,“洛水呢?”

  “在房裡呢。”

  “走,找丫頭說會話去。”李蕭寒行了兩步,又回頭看李秦氏,“你同我一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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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副統的兒子?”李洛水心中一驚,下意識攥緊了衣角。

  李蕭寒沒有留意到女兒的異樣面色,兀自笑的呵呵的:“可不,今兒託了金校尉同我講的,陳副統的兒子現在開封,不是武官,在翰林院裡做事,是個穩妥的,年紀也相當。洛水跟了他,也就不用待在延州了……”

  他回頭看李秦氏:“屆時你帶了洛閔也跟過去,先在開封住下,這延州到底是前線,戰事究竟怎麼樣難說的很,你們回去了,我也放心。”

  “我不嫁!”李洛水騰的站起身來,原本嬌艷的臉龐一片鐵青。

  “這丫頭,說的哪裡話?”李蕭寒面色一沉,“好聲好氣跟你商量著,你擺什麼臉色?你不嫁?哪個姑娘家嫁人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總之,就是不嫁!”李洛水發狠。

  “荒唐!”李蕭寒也動氣了,重重一掌拍在案上,“怎麼跟父母講話的?”

  李洛水咬了咬牙,忽的一擰身,拔腿就往門外跑。

  “你給我回來!”李蕭寒更怒了,“跟誰學的這般擰氣的性子……”

  “哎哎哎,當家的,”李秦氏慌了,趕緊伸手攔住,“洛水她小孩兒家性子,你可別跟她動氣……”

  她那邊忙著去攔李蕭寒,這一頭李洛水怒氣沖沖開了門,剛往門外沖,就和一個姑娘撞了個滿懷,那姑娘哎呦一聲疼的直噓氣,李洛水原本想停下道個歉的,忽的又聽到李蕭寒在身後的斥罵聲,面色一冷,也不顧那姑娘怎麼樣,快步離開了。

  李蕭寒氣壞了,指著虛掩的門扇破口大罵:“有本事,走了就別回來!”

  他這廂怒火中燒,那半扇門外,忽然就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個姑娘的腦袋。

  “那個……”她彎腰拿手揉著膝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轉來轉去,目光在小院子裡溜來溜去,“展昭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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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門緩緩閉合。

  看著兩爿大門間的罅隙越來越小,展昭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轉身欲走時,一抹火紅的身影風一般掠過身側。

  “讓我出去!”李洛水伸出手,砰砰砰用力拍打門扇,“讓我出去!”

  “李……小姐。”守城的兵衛識得是副統李蕭寒的女兒,語意中帶了幾分為難,“已經關城門了。”

  “那又怎麼樣,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李洛水噌的就把腰間懸劍拔出了寸許,“想跟我動手是不是?”

  下一刻,腕上突的一痛,李洛水痛呼一聲,劍身重又滑回劍鞘,回頭看時,竟是展昭。

  “你……”李洛水又羞又氣。

  “李姑娘不要太過分了。”展昭面如寒霜,言辭間甚是不留情面,“入暮閉合城門是延州軍令,管你是誰,都不得違令。你無理在先,呵斥守衛在後,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即便是李蕭寒來了,他也不敢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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