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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穆桓感覺到指間的溫涼,他低頭看過去,也跟著低低笑了一聲。
這枚扳指的成色算不上好,哪怕在當年也不算好,但卻是燕將池在他生辰那天送他的生日禮物。
那時他們還不是君臣,甚至狼狽地在四處躲藏,但生辰那天,燕將池還是偷偷去了集市,給他買了禮物,送他這枚扳指,寓意著平安健康。
澈穆桓深吸了口氣,吐出的呼吸都是顫抖的,他紅著眼睛低低道:「那太久了……你一個人……太久了……」
「但我還是找到了你。」燕將池說道,他專注又痴痴地看著面前青年,「而你,還很年輕,健康……」
他喃喃著,手上的動作卻在理智回神後,不敢再僭越半分。
第32章 萬人嫌第三十二天
萬人嫌第三十二天
澈穆桓聽著燕將池的話, 心臟一緊一緊地刺痛著,他自然是明白燕將池話里的意思的,他知道他離開得有多突然, 知道他乍然把男人落在那兒有多糟糕。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著對不起, 視線落在燕將池通紅的眼底。
澈穆桓勉強牽起一點嘴角,抬手擦著男人掛在臉上的淚痕, 低笑道:「是啊,年輕得你竟還比我年長了幾歲,不過還是愛哭。」
燕將池聞言也跟著笑了出來。
上一世, 澈穆桓長他三歲, 總是以一副兄長的姿態, 凡事都要擋在他身前, 明明這人打架打不過他, 舞槍舞不過他,殺……也不行, 卻硬是能擋起風雨。
他用力閉了閉眼, 深吸了口氣, 想止住眼淚, 卻怎麼也沒法克制住, 但他不想叫澈穆桓看見他這副模樣,只是緊緊地閉上了眼。
他分明已經歷經過了許多,他以為極少再有事情能叫他流淚,但在澈穆桓的面前, 又好像什麼都土崩瓦解了一樣。
澈穆桓見狀頓了頓, 他俯身湊近燕將池, 伸手將男人環抱住,就如以前一樣。
即便對方如今看起來已經年長他許多, 但在他眼中,對方總是那個需要他照顧的年幼弟弟,而他無比清楚,在這漫長的歲月里,對方有多麼孤獨……或者說委屈。
「對不起,阿燕,對不起,留你一個人在那裡……」澈穆桓輕輕地嘆息一聲,在燕將池的耳邊一遍一遍地溫聲說著。
他的眼裡映著男人微微顫抖的眼睫,他低低又道,「但你做得很好,我看到了,我知道了,比我所想的還要好,我真的很高興。」
他從不同的渠道、方式,都看到了他離開後的那個時代如何璀璨地迸發出生機,一如當年他遇到的燕將,以一種野蠻而蓬勃的方式生長著。
他只是栽種下了一顆種子,培育了那片土地,但他還未來得及看到種子破土而出,便已經離開,而直到花繁葉茂果實碩碩,卻是那個男人替他完成了。
澈穆桓拍撫著燕將池的脊背,在他一遍一遍的輕聲下,他明顯地感覺到掌心下繃直的脊柱慢慢彎曲鬆弛,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
燕將池低下頭,將頭抵在了澈穆桓的肩膀上,那時候的他從沒想過這一切還有被對方知曉的時候,而如今,聽到澈穆桓的話,於他而言是再好不過的獎賞了。
他聲音低啞發澀:「因為那是你想要的。」
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會做到,他不能叫那人的心血付之東流。
澈穆桓聞言微微一頓,他眼底的酸澀和熱意又一次湧上,他低低應了一聲:「我都知道。」
燕將池的重量幾乎全都抵在了他的肩上,一點也不輕鬆,但他清楚無比,他能給予對方的實在太少了,要是可以,他情願自己能一直讓燕將池這樣倚著,將一切都無所顧忌地交在他的肩膀上。
澈穆桓垂著眼,目光落在對方收在墨藍色的絲綢睡褲下的兩條筆直的腿,他知道這兩條腿曾經蘊藏著多大的力量,曾經站在馬上輕巧射箭取下城牆上首領的項上人頭,而現在卻只能這樣枯坐在床上、輪椅上。
他深吸了口氣,偏頭輕輕抵著燕將池,溫聲道:「現在都好了,我來了,阿燕,你可以休息了。」
他難以想這個被他當作弟弟一直看護的男人經歷了多少、究竟得抱著怎樣的念頭才熬了過來。但他一貫知道對方有多頑強,多執拗。
他們當年從一無所有到後來這一路,幾乎是相依為命彼此交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既是他照料著對方,也是對方守護著他。
燕將池無聲微微頷首,他將臉埋進澈穆桓的肩窩裡,卻在心裡想,上一世也是這樣,總是在澈穆桓出現的時候,他能鬆懈下來,但澈穆桓卻扛起了太多,他想一定是這樣以至於才會力竭,才會那麼早地離開,這一次他又怎麼敢休息?
他無意識地收攏了環抱,第一次那麼嚴嚴實實地將青年扣進了自己的胸膛里,他要聽見對方的呼吸聲,聽見對方的心跳聲,那是叫他活下去的唯一意義。
澈穆桓感覺到來自面前男人的力道,他眨了眨眼,但很快的,他放鬆下來,他知道燕將池一個人度過了多少艱難的時日,不論對方做什麼,他都覺得正常不過。
他輕輕拍撫著,甚至沒有鬆開手,直到兩人之間傳來一聲腹鳴,澈穆桓才失笑著微微起身拉開些距離:「阿燕餓了?不過哭確實是耗體力,餓了也正常,我來點些餐食叫客房送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