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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太后她老人家來廟裡上香了。”

  “沒準是南域戰事不好來求真君的。”

  “難道是皇上病了?”

  “肯定是求長命百歲的。”

  人群嘰嘰喳喳地議論著,很小聲既能消磨時間又能不讓那些禁軍聽見。見舅母也參與到話題中,夏月覺得無趣極了。

  “荷香,你跟舅母說我去那邊林子裡走走,好了來叫我。”沒等荷香回話,她就朝樹林裡走去,步子很快象是從一個窒息的氛圍中逃脫出來的。

  只下了一夜的雪就積了厚厚一層,雪比早些時候小了許多可以不撐傘。

  腳底踏著“咯吱、咯吱”有節奏的響起,還有系在腰帶上的那個銀鈴的清脆碰撞漸漸讓心情又舒緩起來。不知覺已經見不到那邊的人影,能看見樹林深出真武廟的高牆了。再走了幾步,眼前豁然開朗起來,是一塊空地,地上的雪已經被打掃過,堆在四周。它沒有了樹枝的遮攔,光線也比周圍明亮許多。

  空地正中有個挺拔的青色身影背對著夏月負手而立,他凝視著空地中央的石桌有些入神,而那桌子上除開一層白雪以外並無他物。

  夏月好奇地向前再邁了半步,腳下又是咯吱一下。

  他聽見響動,立刻警惕地轉過身。

  那一瞬間,她看見了他的臉,心“嘭”地一聲,激動地跳躍起來。

  “子瑾!”她喊出這兩個字的同時,眼眶也開始濕潤,剛要朝他跑去,卻被雪袢住重重地摔到在地。

  他走近,蹲下身伸手扶她,“摔著了嗎?”

  夏月抬頭看他,搖頭見已淚如泉湧。

  他愣了稍許,用指尖輕輕地接住那沿著嫣然的臉頰滑落的淚滴,放在嘴了嘗了嘗,“你是這雪中的仙子?”他很小的時候聽過老婦人們關於頤山山林里時時出沒的山鬼與雪仙的傳說,此刻居然真的有些恍惚了。

  緩緩動作間,淡淡的香氣就從他袖子裡泛了出來,若隱若現地在空氣中出沒。

  接著,托起夏月的下巴迅速地俯下臉用唇封住她的嘴。熱烈而讓人窒息。

  他的唇和他的手指一樣溫暖。

  身旁的微風吹起雪花帶過臉龐,有些粘在她的睫毛上,受到兩人呼吸的熱氣便化做水滴掉在她灼熱發燙的雙頰上異常冰涼。

  夏月心中一驚,恢復了神志,頓覺疑惑,隨即推開他,“你是誰?

  他揚起唇角笑,“我是誰並不重要,關鍵姑娘是誰?又是徐敬的侄女?那這次出的花招可算是讓我最滿意的。”

  “啪——”

  夏月見他嘲弄的神色,驀然惱怒,一掌打上他的左臉。

  心中暗暗漫罵著四個字:無恥之徒。

  他卻忽然就笑了,笑起來邪邪地沒有緣由,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相似的容貌卻綻放出與子瑾完全不同的笑容。

  “好烈性的女子。”他邊笑邊說著,然後從雪地里站起來,象夏月伸出手。

  她立即起身而後全身戒備地一連倒退了五六步。

  再定了定看了眼男子,然後匆忙逃走了。

  不敢歇氣地朝大路上跑去,剛好和人撞了個滿懷,一見是荷香,她才安心。

  “小姐,遇到什麼了?嚇成這樣。”荷香朝她身後探了探頭。

  她抱住荷香,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哪還能說話。

  “皇上!”

  尚睿看著那個有趣的姑娘剛一離開,洪武和明連就來尋他。

  “奴才們都在四處找您呢。”

  尚睿聞聲回頭,才發現腳邊的雪堆里有枚玉佩,料定是剛才對方落下的。待他彎腰去拾的剎那,動作猛然頓住,全身凍結了。

  這玉佩,他認得。

  回宮的路上,尚睿向太后扯了個理由便溜了。

  太后看著他的背影一嘆,“唉,要是沒哀家和你這個舅舅,真不知道皇上拿這麼江山怎麼辦?”

  徐敬躬身微笑,“皇上自小玩心重了些,微臣在位一日立當為太后分憂一日。”

  “他小時,記性極好聰明又機靈,先帝常誇他有輔佐明君的將相之才。當時哀家就想,怎麼不是帝王之……”

  “太后請謹言。”徐太后話未說完,徐敬便打斷了她。

  太后淡笑並不覺得失言,“任我們怎麼迴避,閒話終究有人要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隨即話鋒一轉,“早晨南域徐沛又來軍情急報,錢州難保。”

  徐敬一拱手,“徐沛敗兵不利,是微臣謬遣失職,這就立即撤辦徐沛。”襄王剛反的時候,徐沛就以太尉之職立力排眾意,讓廷尉司正徐沛帶兵平叛。這徐沛正好是徐敬的侄子,當時不少老臣頗有微詞,卻被太后一句“用人不避親遠”給堵了回去。

  但是如今,徐沛不力,一把就打到太后的臉面上。

  太后卻不置可否,一擺手,“明日哀家親自上朝廷議再論。”

  當日徐敬力推徐沛的時候,太心中便是不太同意的。這徐沛同樣是她的侄子,性情她也了解,勇猛有餘機智不足,對付尉尚仁那老狐狸也許稚嫩了些。但是當時居然當場便有幾位老臣倚老賣老直言不諱地反對徐敬。徐敬明明是她太后徐氏的兄長,這些老頭不看僧面也該看佛面,於是心中一惱,便故作不經意地為徐敬說了句話。

  她之所以要明日廷議,便是心中並不同意徐敬準備撤換徐沛的做法,那豈不是更讓朝中的老頭們看了他們徐家的笑話。

  她行事從不走回頭路的。就算錯了也要錯到底再說。

  尚睿到了明姜巷避開人群,拐進沽月樓後院,接著隱蔽地上了一頂青罩小轎。轎子直向南苑的子墨齋。

  書房裡除了御史中丞賀蘭巡、宗正司正田遠以外還有三四個在御史台和禁軍廷尉司供職之人。自然都是尚睿心腹。

  免禮之後,商議的便是南域的戰事。

  尚睿聽了賀蘭巡關於今日得到的軍情急報,微微一笑,“你們信不信,不管朝臣們怎麼說太后也絕對不會撤了他,還會加大兵力進行支援。”

  “可是,那豈不是作繭自縛?”田遠道。

  尚睿側著頭搖了搖道,“這叫魄力。別忘了她是朕的母親,朕站在那樣的立場也絕對不會低頭。寧見玉碎不為瓦全,當年若不是太后如此性情,朕也登不上皇位了。”

  賀蘭巡看著尚睿含笑微揚的俊眉,難掩桀驁的傲氣,他在他們面前從不避諱自己奪位的事實,遇事時目光果斷且鋒利。賀蘭巡想到田遠曾經疑惑,他們沒有選錯人麼。的確,從古至今歷代但凡擁有驚才絕學的帝王往往只有兩種結局,若非明帝,便為暴君。

  忽然又聽見田遠說到上回太后有封徐姓為王的意向。賀蘭巡道:“徐姓若論最有資格的話。只怕就是太尉徐敬了。如今魏王之位虛懸,也是時候。”

  田遠並未立刻明了賀蘭巡的言下深意,心直口快地就說:“什麼王位虛懸,我朝哪有異姓王的先例,若真敢如此,姓徐的這等囂張氣焰恐怕真要弄個軒然□,觸犯眾怒了。”

  尚睿與賀蘭巡相視莞爾,眼神頗有深意。賀蘭巡知道,尚睿也許就在等這一步。到時候王老丞相便更加有說服眾元老功臣倒戈的籌碼了。

  “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耐心,耐心地等待南域的戰事再兇猛些,然後讓朕那位舅舅能親自領兵出戰。”

  從子墨軒出來時,尚睿突然叫住賀蘭巡,然後從袖子中掏出一枚玉佩。

  賀蘭巡見玉後,略微失色道,“皇上,莫非這就是傳言中的高辛寶玉?怎麼會回到皇上手中?”

  尚睿未回答他,微微一笑,“也算讓你開開眼界了,朕以前也只遠遠見過幾次。”

  那個時候他還是皇子之中最不起眼的一個,而這玉佩就掛在那個孩子纖細白皙的脖子上仿佛成了一種尊貴不凡的標誌。

  尚睿將玉佩仍給賀蘭巡,“你將玉摹張圖出來,去錦洛打聽打聽。”然後又微揚嘴角,淺笑道,“最好快點,明日朕還要還給人家。”

  回到高牆肅穆的皇宮,尚睿的心情也隨著夜幕下的寂靜變的沉重了起來。他是習慣了受人服侍的,所以從不避諱宮女太監們做任何事情,極少摒退他們。可是,就在這華燈初上的落雪黃昏,御書房門外侯著兩個太監,兩個禁軍侍衛,書房裡的垂簾兩側也有兩個宮女。一共六個人陪著他,周圍卻恍若無人一般的死寂。

  鵝毛大雪紛飛飄落。

  遠遠能聽到殿外侍衛們鏟雪的聲音,除此之外這世界再無響動。

  尚睿長久地垂眉不語,他不是個安於寧靜的人,所以一到這種時刻眉心便難舒展。

  明連端著一個方形的漆盤走了進來,上面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後宮妃嬪們的綠頭簽。尚睿心思卻不在這裡,一手托腮看著別處,一手習慣性地放在托盤第一排的頂端取了那塊牌子,拿起來之後才不經意地瞧了一眼。

  這一看,眼神蔓延出異樣的神色,盯著上面的字怔了半晌,又將牌子扔了回去,“朕今晚就在乾泰殿裡就寢,哪兒也不去了。”

  明連退下,尚睿又說,“你準備準備,朕一早去一趟安國寺。”

  “可是,明日初三,正值大朝,皇上怎能不上朝呢?”

  尚睿冷嘲,“有昏君每回都準時去上朝的麼?”

  ***

  清早,雪停了。

  冬日的晴空,天高雲淡。

  夏月昨日到家才發現玉丟了,一夜焦急輾轉唯一希望的就能是被那人拾到了,懷著如此渺茫的心情她還是一早就趕到安國寺。

  在林子裡,她很遠便瞧見那個男子。依舊一身青衣,卓然。

  顯然他來的更早,甚至怕是還沒有天明便到了。空地上的積雪打掃的乾乾淨淨,空地的另一頭立著一個箭靶。男子挺著筆直的身型,雙手張弓,直指那百步之外的箭靶,眼睛微微地眯著。

  初冬溫暖的陽光穿過突兀的樹枝傾瀉在他的肩上,明亮耀眼。只見他嘴角微微一揚,左手放弓,玄色的羽箭似疾風一般地飛出去,“咚”地一聲,直she靶心。

  直到這時,夏月才發現,他是左撇子,難怪方才見他she箭總覺得有些異樣,原來使的是左手。

  他並未回首,就象是早已知曉夏月的來到,側了側頭,“日上三桿,還以為你不會來了。”說著對身旁的那個秀麗少年招了招手,“明連。”於是少年又雙手將他遞過去的弓接下。

  尚睿一邊將捲起來的袖子放下,一邊走向石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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