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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爺微微眯著眼。
「決定好了嗎，二十兩銀子。」
裴大成知道他們其實也滿意，畢竟小丫的樣貌和能幹沒得說，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笑。
「行的，行的，謝謝老爺。」
裴小丫被裴大成粗糙的大手牢牢地握住手腕，扯得生痛，可當站起來後，就開始回了神。
她突然發覺自己的世界就像是天崩地裂一般。
娘昨天和那個胖婆娘的交談和看向自己隱約的異常，早就知道此事。
自己的爹娘要把自己賣給一個傻子做童養媳。
那高坐檯上的老爺夫人，衣衫華貴，面色帶笑。
可是裴小丫分明感受得出來，他們瞧不起她，就像是看自家看家護院的一條狗一樣，那個夫人眼中透出來的嫌惡輕視未曾遮掩。
裴小丫長到現在這個歲數，四歲的孩子就算是再聰明也沉穩不到哪裡去，她之前覺得自己只要能幹，討好爹娘就可以過得好一些。
可是不會的，現在的一切就像是剛剛那一個巴掌，直接把她扇醒了。
她第一次清晰地認識到什麼是重男輕女，自己的父母，靠不住。
可是現在能做什麼呢？
小丫是有些力氣，可是這力氣和做慣了農活重活的裴大成和滿園的小廝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逃離這裡，可是逃離之後有能怎麼樣呢？靠什麼養活自己？靠什麼讓自己吃飽穿暖？況且裴家村也不是沒有被拐走的孩子再也找不回來。
她的眼淚一直流著，可沒人安慰，他們都冷冷瞧著。
裴小丫深深地吸了口氣，胡亂擦拭著自己臉上的淚水，把袖口都浸濕了。
「爹，小丫以後是不是就見不到你了。」
女兒的聲音還帶著哭腔，軟得很。
裴大成也從剛剛二十兩白銀的興奮中回過神來。
小丫一直是個聽話懂事的女兒，而且才四歲就已經這麼能幹了，聽到她的話，就是裴大成也忍不住軟了心腸。
人心都是肉長的，畢竟是自己的骨血，哪裡有不心疼的，可是十根手指都有長短。
為了金寶，只能委屈小丫了。
裴小丫看著自己爹眼中泛出的柔和又是迅速地被堅定取代，內心越來越惶恐。
她不由得扯了扯裴大成的衣袖。
「爹，我捨不得你，我捨不得娘，也捨不得弟弟。」
裴大成想說爹娘以後會來看你的，可是李老爺就坐在上端，那眼睛裡閃的精明讓人下意識發顫，想說的話一下子就憋了回去。
賣給了李家，裴小丫就不是他們家的人了，還來看望，這不是冒犯李老爺嗎？
裴小丫的心越來越沉，徹底清楚地知道了，她爹的態度和決心。
「爹，小丫想吃一串糖葫蘆。」
小女兒的眼裡含著淚，盈盈地在眼中閃爍著。
裴大成也是一下子想起了小丫打出生起就還沒有吃過一串市集上的糖葫蘆。
從她曉事起，就一直懂事得出奇。一股隱蔽的愧疚一下子在心裡席捲開去，他的女兒在最後的時候沒有像他見過的其他小孩一樣哭得聲嘶力竭，吵吵不安。
只是想要一串從來沒吃過的糖葫蘆。
這勾起了他內心的一分慈父情懷。
他眼中透出幾分猶豫和掙扎，而端坐在上端的李老爺沉靜地喝了口茶，瞧見自家夫人不耐的神色，便微瞌了下眼皮，伸出右手揮了揮。
「小裴啊，你女兒想要吃串糖葫蘆，就隨她去吧。」
「小肖子，你也跟著他們去，等他們買完糖葫蘆，就把這丫頭帶回來，去帳房那裡支二十兩銀子給她爹。」
裴大成連忙道謝，而李老爺的身側一個精壯的小伙走出來，二三十歲的模樣，面帶幾分和善的笑意。
「裴哥，那咱們就走吧，早點事了，裴哥也早點回家。」
裴大成露出了笑。
「欸。」
裴小丫卻一下子渾身僵了僵。
端坐的李老爺一直打量著這小姑娘，注意到了這個一閃而過的小動作，嘴角不由得揚了一下。
倒是個聰明的小姑娘，可惜是生錯了地方。
裴大成牽起小丫的手鬆了松，帶著她走出了這裡的大宅院。
而那個姓肖的小伙子則是在裴小丫的另外一邊走著，兩邊都站著人。
裴小丫想逃，可太小了，知道哪怕自己就算逃走了也沒辦法一個人活下去，所以會下意識地選擇逃避。
身後的大宅院好像沒有了之前的華麗，就像是一隻盤踞沉睡的猛虎，等它醒來，就一口把自己給吞了。
她心裡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絕望，額頭上的細碎劉海因為冷汗都黏在了眉間，讓其不適。
走到了市集上，又開始了嘈雜的叫賣聲，裴小丫一下子覺得頭上綁著的那根頭繩很是沉重，牢牢地拽著頭髮。
走過了繁雜的人群，賣糖葫蘆的就在眼前。
而還有。
那一根印象深刻的石柱，飄渺的神仙修士，因為敬畏而有序排著的一條筆直的隊伍。
就算是這麼久了還沒有一人檢測出來，可是人群依舊絡繹不絕的。
小肖去買糖葫蘆了。
裴大成緊緊地握住裴小丫的手，剛剛走了一段路，他也是回了神。
從那種慈父心態裡面恢復出來，他自然是察覺到了一些東西，覺得小丫終究是年紀小，應當不至於有那些心思，握住的手卻是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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