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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病人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性,周添站在床尾說:「你這就是胡吃海喝引發的急性胰腺炎,咱們正常人的澱粉酶是35到135,你都高到五百多了。」
男人懵逼:「我平時不咋吃澱粉啊,土豆麵條啥的,我都不咋吃的。」
周添習以為常,跟人解釋:「這不是澱粉,這是診斷急性胰腺炎的一個指標。」
「不是澱粉那怎麼還叫澱粉酶呢,名兒取得就不好,那我以後能吃澱粉嗎?」
牛頭不對馬嘴,周添沒什麼耐心地說:「都說了,這跟你吃不吃澱粉沒關係。」
男人耷拉下臉,不大高興,陳西瑞生怕這人氣性上來回頭投訴周老師,低頭在平板上找到他的生化指標,對男人說:「我看你血糖不高,澱粉該吃還是得吃的,它畢竟是咱們人體的能量來源。」
「那就是要多吃咯。」男人面無表情道。
陳西瑞真想把他攆去小學回爐重造,這都什麼理解能力,不能再跟他多聊了,聊多了容易被他繞進去,目光尋了一圈落到他老婆身上,「阿姨,你要陪他多聊聊天,心情好,有助於身體恢復。」
醫患溝通是一門大學問,想當年陳西瑞第一次找加家屬談話,那時她還在呼吸科,患者是肺癌晚期,預後極差,她心裡非常難過,談著談著就把家屬給談哭了,自己也跟著潸然淚下,等家屬哭完了,把她給投訴了。
劉仕文找到她:「你怎麼回事兒啊?」
她當時覺得自己可無辜了:「我真的什麼都沒說,就是沒忍住掉了幾滴眼淚。」
劉仕文相當無語:「回去寫個檢討。」
「憑什麼!?共情能力強也有錯嗎?」
「你沒錯,下次給我鑽廁所哭去。」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是多麼清澈愚蠢,簡直可以充當「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反面教材。
醫生是病人的堅強後盾,試想後盾都倒了,病人豈不是更慌?
她現在算是掌握了談話的技巧,五分淡定,五分安慰,廢話少說,而且在臨床待久了,她漸漸摸索出一種技能——能從對方的穿著談吐以及職業年齡精準判斷出這人脾氣如何,自己下一步該採取哪一種談話方式。
不過,寧可把病情能往重了說,絕不往輕了說,給家屬留點心理鋪墊,老祖宗說的「醜話說在前面」是有一定道理的。
一趟查下來,出院了八個,陳西瑞吭哧吭哧給人家辦出院,後來又新入院了四個。
28床的老太太今天出院,這會兒坐在她辦公桌旁的凳子上,客客氣氣地說:「陳醫生,幫忙開點高血壓的藥,我那藥快吃完了。」
「行,沒問題,你把藥名告訴我。」
老太太一一告知,陳西瑞一一敲進醫囑。
老太太滿頭銀髮,面目慈祥,「陳醫生,你今年多大了?」
陳西瑞盯著電腦屏幕,鍵盤敲個沒停,「我二十三了。」
「真年輕啊,有對象沒?」
陳西瑞打字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心裡頭泛出些難以名狀的小驕傲: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即便蓬頭垢面不修邊幅,也能被奶奶輩的伯樂慧眼發現,並提出「當她孫媳婦」的美好期願。
當然,也不能排除這位老姐姐只是想攀個親家,省點掛號費。
老太太又說:「我孫子比你大兩歲,一表人才,要不我給你看看照片?」
「哈哈晚了一步,我有對象啦。」
陳西瑞露出一抹欣慰的微笑,老太太是躺著進來的,現在能喘著活氣給她介紹對象,說明診療很成功啊!
這一整天都沒消停,辦出院,收病人,寫病歷,藥品還天天缺貨,廠家品規換不停,陳西瑞罵罵咧咧地給藥房打電話,再罵罵咧咧地給病人改醫囑,下午擠出點時間去參加了一個院內培訓。
忙到晚上,手頭事情沒弄好,陳西瑞被迫留下加班,正好向周添請教幾個專業問題,她搬了把椅子坐到周添的工位旁。
老師在認真教,學生在虛心學,沒一會兒整盒炸雞就被他們吃光了。
周添問:「炸雞香嗎?」
陳西瑞說:「香。」
「這是我今天的晚飯。」
「……」陳西瑞嘴巴微張,「周老師,我、我不是故意的,你這炸雞給我香迷糊了。」
「沒事兒,我再訂一份。」
陳西瑞這個月的工資還沒打卡,零花錢全沖交通卡和飯卡了,只能無奈求助男朋友,特地跑到沒人的值班室去,悄悄給傅宴欽打電話:「我不小心把上級老師的飯給吃了,轉我一百塊吧,我給人家重新點一份。」
傅宴欽在外面應酬,正好借著機會出去透透氣,手上夾了根煙,半天也沒吸,方才在包廂里倒是吞雲吐霧了好幾口。
「現在的學生都這麼囂張嗎?」他打趣,嗓音慵懶沙啞。
「我不小心吃的,你在外面啊?」
「跟人吃飯。」傅宴欽挪開手機看了眼時間,「一會兒就回去。」
「掛了,不跟你說了,別忘了轉錢。」
半分鐘後,陳西瑞收到了一筆十萬塊的轉帳,她訝異:【你幹嘛給我轉這麼多錢?】
Fado:【去逛街買幾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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