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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韓將軍是想為葉詩瀾說話……”帝盛天的聲音戛然而止,她的手漫不經心划過捲軸上所作之畫和一疊詩詞,指尖落右下角的印章落款上,眸色頭一次沉下來。

  畫乃蒼城一闋樓閣,筆鋒沉謐;詩賦萬里山河,及眼天下百態。好畫,好詩,若不是那畫風詩意和家中書房裡所掛的如出一轍,帝盛天定會如旁一般對這個葉詩瀾刮目相看讚賞幾句。

  原以為是個不諳世事膽小懦弱的閨閣小姐,如今看來,倒是小瞧了她的心思。帝永寧是帝盛天一手教大,他的畫風帝盛天自然熟悉,桌上的畫作詩詞明明都是帝永寧所作,可是詩詞卻不是帝永寧的筆跡,甚至落款也是葉詩瀾。唯有畫風無法抄襲,才讓帝梓元一眼瞧出問題。

  如果不是自己心甘情願,就算葉家眾逼迫,葉詩瀾也絕不會永寧留下的畫卷上落款。更何況這些畫卷已蒼城流傳數月,絕非一夕之事。

  從一開始葉家就未想過和永寧定婚,不過是借著定婚親近於他,好將他留下的東西變成葉詩瀾所有。就算有一日永寧重回蒼城對所有說出一切表明身份,也會被眾認為是遭棄婚後的激憤之言。

  晉南帝家,必會成為雲夏的笑話。

  “一日之內連欠將軍兩個情,韓將軍飲下此杯,以後就是帝盛天的朋友。”帝盛天親執酒瓶,斟滿韓子安面前的酒杯,舉杯而起,誠意十足。

  韓子安眼底不知深淺,意味深長一笑,抬首舉杯一飲而盡,笑道:“有幸交帝家主為友,乃韓某之幸。”

  晉南雖帝氏一家獨大,但南海水寇成災,窮凶極惡,牽制帝家兵力,否則帝家也不會百餘年來未入天下戰局,僅偏安一隅。帝盛天縱使天縱奇才,到底年輕,北方近年來屢有大族挑釁,隱患暗成。至於韓家,北方局勢混亂,更需盟友,帝家暫時和韓家毫無利益衝突。兩家交好,百利而無一弊。

  杯酒交盟,一句便隱晦定下了北韓南帝兩家盟約。有此魄力者,天下唯這兩矣。

  城主府,莊湖剛從妾侍的溫香軟玉里回了書房,等候已久的總管莊泉步履匆忙迎上了前。

  “出了何事?”莊泉負責接待這次婚宴的來賓,莊湖對他的出現立刻提起了神。

  莊泉靠近莊湖耳邊,小聲耳語幾句後退到一旁。

  莊湖眉一皺,神色頗有幾分冷沉,“說葉詩瀾半年前已婚配他,如今那定婚之還鬧上了葉家?”

  莊湖雖寵愛幾個嬌滴滴的小妾,可卻極看重幾個和髮妻所生的嫡子,儘管莊錦整個一紈絝,他還是待得如珠如寶,否則也不會答應讓寒門女子入門,更為其婚宴廣邀賓客。葉家素有賢名,怎麼會做出如此落口實的事來?

  “是,老爺,剛才葉老爺親自來府里解說了此事。”

  “哦?是葉海鳴自己來說的?”莊湖臉色緩了些許,問:“那婚配之出自何處?”

  “那名喚寧子謙,是南地小門小戶的孤兒,聽說有幾分文采,葉老爺半年前招他入葉家為西席,後愛其才,將葉小姐許配於他。哪知他遠走晉南後就沒了音信,如今這戰亂年代,葉老爺以為他早已亡於他地,就將這件婚事給擱置了。哪知這幾日臨到婚期,那寧子謙卻突然回了蒼城。”

  莊泉走進一步,低聲道:“老爺,咱們府上和葉家一定婚,這半年不見蹤影的就冒出來了,依小的看,這八成是個無賴,見城裡各大世族雲集,想借著咱們兩家的名聲,訛上一大筆銀子!”

  莊湖看了莊泉一眼,也未應聲,只端起桌上濃茶抿了一口。

  葉海鳴是個聰明,寧子謙大鬧葉府之事雖能瞞過別,卻瞞不過莊家。他早一步入府陳情,不管個中曲折是否真如他所說,到底也算是給了莊家一個交代。三日後就是大婚之日,天下賓客滿至蒼城,現決不能悔婚,否則莊家顏面必會掃地,況且葉詩瀾如今的才名譽滿蒼城……

  也罷,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孤兒,讓莊泉打發了便是。莊湖定下心,朝莊泉吩咐幾句,做下了決定。

  此時,夜色漸深,街上的喧鬧未及染至海蜃居後面的小巷。

  隱隱綽綽的月色里,一個略矮的身影托著一個清瘦的影越過安靜的街道,跳進了靜謐的葉府中。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姑娘們回見。

  135、帝永寧(一)

  因下午帝永寧上門鬧過,且臨近婚期,葉府怕此事傳出,特意從莊家借了不少守衛回府。即便如此,也攔不住一身是膽的韓小爺和思人心切的帝公子。

  韓仲遠將戰場上練出的功夫使了十成十,在帝永寧地指路下成功摸到了葉詩瀾居住的汀瀾小居。這時節,梨花開了滿院,依昔透出幾縷燈火。

  帝永寧停在小院門口,望著月色下翹出枝頭的梨花微微出神。

  “詩瀾,等梨花開的時候,我就回來娶你。”

  “恩,我在蒼城等你。”

  巧笑嫣然的少女期盼的眼神猶在腦海里浮現,不過半年,物是人非事事休。

  “怎麼不進去了?不會臨到頭不敢去見葉家小姐了?”韓仲遠戳戳帝永寧的肩膀,取笑道。

  “半年前我走的時候,對詩瀾說等滿園梨花開的時候,我就回來娶她。”

  帝永寧希冀又嘆然的聲音讓正要推他入院的韓仲遠手頓了頓,以他的年歲,還不到感傷愛情的時候,但也聽出了帝永寧話中的感慨。他撓撓頭,又摸摸下巴:“帝世兄,你要真這麼中意葉家小姐,實在不成,亮出身份搶回家,莊家還沒有本事敢攔你。”

  帝永寧笑了笑,在張牙舞爪的小霸王頭上一拍,從躍出院外的枝丫上折了一枝梨花,推開院門抬步走了進去。

  韓仲遠被帝永寧這一拍搗騰得一愣,尷尬地抖了抖身子,貓著腰跟著遛了進去。

  汀瀾小居燈火依稀,人影微有攢動。兩人悄然臨近迴廊,離正房不過幾步之遙。許是有些氣悶,正房的紙窗突然被推開,房內光景透了出來。

  隱隱瞧見窗後軟榻上靠著的熟悉身影,帝永寧眼底飛快划過一抹驚喜,大跨一步就要走近,卻因正房裡突然響起的話語頓住了腳步。

  “小姐,這是莊少爺入夜前差人送來的,都是些好東西,您快來瞧瞧!”房內,一綠衣丫鬟從內室走出,指揮兩個小丫頭將數個錦盒端出,放置在葉詩瀾面前的桌子上。她的手在錦盒上划過,臉上喜氣洋洋眉飛色舞,“小姐,這是百繡坊剛織出的新樣式,可是用價值千金的流雲錦織出來的。還有,莊少爺把金喜樓上好的金銀玉石全給您送來了,任您在大婚那日挑著戴呢!”

  綠衣丫鬟揮手讓小丫頭退下,走到葉詩瀾身後替她揉肩,她看著錦盒裡金光閃閃的首飾,滿眼艷羨。

  窗外的帝永寧唇角微抿,將身子隱在迴廊後,隔著梨花的間隙望著房內的少女。

  柳葉眉,瓜子臉,葉詩瀾生得一副好相貌,再配上一副柔弱溫雅的氣質,端是個惹人憐愛從畫中走出的書卷女子。

  她從軟榻上坐起,漫不經心掃過錦盒,“他倒是有心了。”雖未如丫鬟一般激動,眼底卻也很是滿意。

  “小姐,莊少爺什麼好東西都往您這送,等您過門了,還不定怎麼疼您呢。哪像那個寧書生,日日就會寫些詩詞畫些畫送給小姐您,也不嫌寒酸!”

  “綠蓮!”葉詩瀾眉一凝,纖柔的面容冷沉下來,直直看向綠蓮,眼底露出一抹凌厲。

  月影里藏著的韓仲遠聽見了裡頭的對話,看著面前僵硬的身影,心底隱約有些後悔。他一心攛掇帝永寧搶妻,卻未想到葉家竟是這般不堪的人家,連個丫鬟也能置喙主子的事。

  “小姐。”綠蓮臉色一白,朝葉詩瀾看了一眼,小心翼翼討好道:“奴婢也是擔心您,前門的人下午來回,說是寧子謙鬧上門了,您一直也沒個話,老爺傍晚的時候去了莊家,莊老爺派了幾個護衛一同回府。奴婢只是怕……”

  綠蓮話里話外事事為主,葉詩瀾未再怪罪她,只眉一皺道:“怕什麼,他自然亂不了,莊家在蒼城一手遮天,一個文弱書生如何能撼得動蒼天大樹?”話到一半,葉詩瀾微一沉默,聲音里有些嘆然:“我原本以為他會更聰明些……”

  “小姐?”綠蓮頭一垂,看向葉詩瀾,眼底滿是疑惑。

  “既知是蒲糙移磐石,無力相抗,又何必回來。”

  都說葉家小姐溫婉柔弱,可就這冷冷淡淡幾句話,便知其絕非是傳聞中的性子。寧子謙尋上門的事,她不僅知,還看得頗為透徹。

  迴廊外,清瘦的人影埋在月色里,觀不到他垂下的面容,只能悄悄瞥見他手中的梨花因握得過緊而一瓣瓣散落在地。

  “小姐,若是婚禮那日寧子謙鬧上了城主府,可如何是好?”在綠蓮看來,寧子謙若執著一時意氣,未必不會做下如此蠢事。

  “婚禮在即,賓客已至蒼城,聽說連中原韓家都遣了禮來,如此盛事,莊家自會將隱患擯除,他們丟不起這個臉,此事不用葉家插手。”

  “可是……”綠蓮聲音一低,隱有幾分擔心,“小姐,雖然您自己謄寫了一遍,可流傳出去的字畫都是寧子謙當初贈與您的。他長留蒼城,若是機緣巧合知曉了此事,奴婢怕他不會善罷甘休。”

  “住口!”葉詩瀾聲音一冷,斥道:“我早就告訴過你,這件事給我咽進肚子裡!”

  綠蓮被駭得一跳,腿一軟差點跪下來,只喏噎喚了一聲“小姐”,吶吶不敢再語。

  窗外的韓仲遠幾乎是在聽到這幾句話的立時就憤怒地抬步朝內房走去,卻在跨過帝永寧的時候被一隻手拉住。腕上之力如鐵堅硬,如血灼熱,一時間竟製得他不能動彈,韓仲遠一驚,抬首看去。

  帝永寧面上毫無表情,他的手拖住韓仲遠,眼卻望向房內燈盞下搖曳生姿的女子,眼底划過震驚、荒謬、失望、痛苦……最後只剩死水一般的寧靜。

  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能爆發如此蠻力?韓仲遠在帝永寧眼底尋到了原因。若非失望痛心到極致,他也不會如此。

  看來這位才名遠揚、讓葉府破格低娶的葉詩瀾不過是個弄虛作假玩弄心計的女子,流傳出去的字畫皆出自帝永寧手筆。葉詩瀾的名聲半年前於蒼城鵲起,算起來正是帝永寧離開葉府的時間,或許帝永寧從一開始就只是這位葉家小姐嫁入莊家的一枚棋子。

  這回他聰明反被聰明誤,本以為幫上帝永寧一把能拉進韓帝兩家交情,哪知倒連累他成了助紂為nüè的惡人。若非他堅持帶帝永寧入葉府,也不會讓帝永寧受這種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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