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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燁的神情一直溫溫淡淡的,讓人瞅不出深淺。

  但明王在吩咐完送一杯醒酒茶到後院、迴轉身時不經意瞥見了太子殿下和暖下來的神色時,一顆撲騰了幾十年的老心頓時明了。

  如今的年輕人啊,都喜歡這麼藏著掖著,不實成。但轉念一想到皇宮裡多疑的那位,他倒很是明白韓燁的處境,一時有些不忍。

  明王轉了轉眼珠子,喊過侍女吩咐了一句,才笑吟吟行到上席處道:“殿下,我府裡頭新養了幾盆罕有的蘭花,殿下若得空,不如和我一起去看看。”

  韓燁一怔,瞥見明王摸著鬍子朝他眨眼,起身頷首,“早聞叔祖喜歡養花,今日正好瞧瞧。”

  帝承恩聽見這話,正欲開口,正巧一個侍女從旁邊走出,行到她面前,恭聲道:“娘娘,王妃請您到偏堂一聚。”

  帝承恩眉頭一皺,抽不出身,朝韓燁匆匆行了一禮,被侍女領走了。

  明王見絆腳的石頭被清除,拉著韓燁的胳膊朝後園走,小聲嘀咕:“燁兒啊,你叔祖可是揣著腦袋在幫你。當年我受了你祖父的好,如今全還在你身上了,你有啥話快說吧。我瞧著帝家的丫頭是個有心氣的,北秦的婚事你是躲不掉了,你早點跟帝家的閨女說清楚,也別耽誤別人尋個好夫婿。”

  明王一路把韓燁拖到後園牡丹閣,然後推開門,一把將韓燁推了進去。

  然後他拍拍手,摸著鬍子哼著小調走遠了。

  臨老了,做些善事,就當是給後人積福了!

  作者有話要說:回見。

  求收藏與爪印,姑娘們,天氣太冷了

  ☆、114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韓燁以一種格外不沉穩的姿勢進了牡丹閣內,但只是一瞬,他便調整好神色,轉頭朝窗前立著的女子望去。

  大紅的晉裝裹著窈窕的身姿,漆黑的深夜,映得那身影濃墨凜冽。

  韓燁穩了穩神才道:“梓元,你要見我?”若不是要見他,她大可直接告辭離去,而不是來後院休息。

  帝梓元迴轉頭,神色罕見的有些遲疑:“韓燁,我有話要對你說。”

  “是為了帝承恩,她今日會跟著來是因為……”

  “和這些事沒關係,帝承恩手段狠毒,我知道你不過是顧著陛下的臉面。”帝梓元頓了頓,又道:“莫霜不錯,她若為太子妃,不是件壞事。”

  韓燁神情凝住,到嘴邊的話生生止住,聲音微揚,“哦?你都已經想得如此長遠了,莫霜性子大咧,確實不錯。”

  帝梓元皺眉,又聽到韓燁問:“那你等在這裡,究竟要說什麼?”

  帝梓元抬頭,墨色的眸子如一潭深水,靜靜望向韓燁。

  “韓燁,我要大靖江山。”

  這句話猶若平地驚雷,韓燁卻只是微微沉了沉眼,並無絲毫意外。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嗎?”帝梓元開口道。

  韓燁朝窗邊走去,停在桌前,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慢慢飲盡,半響後,他迴轉身朝帝梓元望去。

  “不錯,我猜到了。如果你要的只是帝家十年前的案子真相大白,皇祖母自縊的第二日,你就會回晉南。帝家執掌晉南已有百年,祟南大營十萬鐵軍也在洛川控制之下,朝廷奈何你不得。若非有所圖,你不會接受父皇那道所謂的恩旨,傳襲靖安侯的爵位,你早就回晉南做你的土皇帝去了。梓元,當年皇家因江山權柄構陷帝氏一族,皇祖母一條命抵不了,你要讓韓家用江山來還,對不對?一年前我在沐天府問你可願和我共治山河時,你言你不是第二個帝盛天,我後來才知,你話中深意原來如此。”

  “梓元,我只想知道,你想要大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一年前入京的時候,還是在仁德殿前?”

  “都不是。”帝梓元淡淡的聲音響起,厚重無鋒,韓燁抬頭望向她。

  “從我爹將那封諭令帝家軍遠赴西北的密信交給我、自盡在宗祠前的那一日起,我要的,就是你韓家的天下。這十年間,大靖昏君無道,誅殺忠良,皇室殘暴,屠戮子民,科舉舞弊致使天下士子受屈,河道貪污禍連萬家百姓。韓燁,韓家早就沒有問鼎天下執掌江山的資格,韓仲遠亦不配為皇。”

  “帝梓元!”

  韓燁倏然抬頭,盯著帝梓元,竟沒有在她臉上找到任何別的情緒,就像她根本不是以帝家僅剩的遺孤說出這些話,而是以一個普通的大靖百姓說處如此血淋淋、讓他無法辯駁的事實一般。

  他握著酒杯的手抖了抖,神情疲憊,“所以,你要收回帝家當年相贈的一半江山?”

  帝梓元沒有回答。

  “梓元,為什麼要說出來?你明明知道只要你不說出口,我只會阻你,永遠不會真正與你為敵,為什麼你會選在今天說出來?”

  “韓燁,慧德太后毀我帝家,韓仲遠屠我滿門。我要奪韓家天下,會奪得正大光明,不必瞞你。你若能阻止我,我帝梓元輸得心服口服,他日殞命,與人無尤。你若阻止不了,江山必易。”

  帝梓元孑身而立,眉眼盛然,如是道。

  韓燁抿唇,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

  “梓元,你有沒有想過,我是韓家的太子,你要奪韓氏天下,就必須要踩著我的屍骨而過?我不死,你不可能為皇。”他一步一步走近帝梓元,俯身,眸色深沉,瞳中似有血紅之色,緩緩開口:“梓元,我們不說韓帝兩家冤讎,不談天下百姓,不言十年相離。帝梓元,你……想要我死嗎?”

  牡丹閣內半晌無聲,安靜得滲人。

  半晌,帝梓元抬首,“你是大靖太子,我是帝家女,避不了兩家冤讎,也避不開天下百姓。”

  她徐徐收聲,迎向韓燁的目光,淡淡的話語卻有著沖天的豪氣,“韓燁,我與你無仇,你待我有恩,我帝梓元欠你一條命。哪怕將來我們對壘朝堂,終我一生,我也不會取你性命,傷你半分。”

  她話語中的篤定不比剛才說要奪下韓氏江山時來得少。韓燁定定看她,“梓元,你這是在逼我與你為敵。”

  “是。”

  “你若不停手,他日我們必會反目,韓帝相爭,到時候我們都保不了對方的性命。梓元,這是死局。”

  將來韓家贏了,留不得奪江山的帝家女。帝家贏了,他這個前朝太子同樣要殉朝。到時生死不由他們說了算,根本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帝梓元回的聲音很輕,“韓燁,十年前我決定奪下大靖江山的時候就知道,我們之間……是死局。”

  一生身份相對,無棋可解。所以你才會以友相交,絕不逾越一步。梓元,真的到了那種地步,帝位之爭生死一線,留我一命便等於奪你性命,你又豈會不知。

  韓燁負在身後的手緩緩握緊,目光灼灼,“梓元,左相被誅後,你若不回晉南,我必相幫父皇,不再姑息帝家。你的命我……”

  帝梓元抿唇,望向韓燁。

  “殿下!”牡丹閣外迴廊上凌亂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侍衛連番呼喊,“殿下,出事了!”

  韓燁皺眉,抬聲問:“何事驚慌?”

  “回殿下,剛才宮裡傳來消息,沐王爺在宗人府過世了。”

  韓燁臉色一變,大走幾步拉開房門,“胡說八道,沐王在宗人府,無緣無故怎會突然亡故!”

  侍衛忐忑不安,低頭回稟:“殿下,沐王殿下突發舊疾,太醫趕到宗人府時已回天乏術,宗正剛才已遣人入宮稟告了陛下。”

  韓燁回頭,深深掃了帝梓元一眼,未留下一句,匆匆出了牡丹閣。

  或許是天意,她終究不知道,若她輸了,韓燁到最後對她會不會有惻隱之心。片刻後,帝梓元嘆了口氣,出了牡丹閣。

  苑書守在門外,抬眼無聲詢問。

  “喜宴怕是擺不成了,去向老王爺請辭,回府。”帝梓元頓了頓,擺手,“苑書,趁著今晚京城混亂,宮裡無暇顧及其他,讓銘西領人來見我。”

  苑書猛地一愣,“小姐!”

  帝梓元沒有應答,抬腳朝王府外走去。

  牡丹閣外的窗角下,零落的樹枝突然動了動,帝承恩捂著嘴小心翼翼走出來,臉色蒼白,神情複雜,但眼底的驚喜大於驚惶。

  帝梓元要的……居然是大靖江山,她不過區區一介女子,竟如此妄想,簡直可笑!當年的靖安侯什麼也沒做,只是礙了皇家的眼,就落個被逼自盡的下場。若陛下知道帝梓元如今肖想的是韓氏江山,那帝家必將毀於一旦!

  連老天都在幫她!帝承恩面上露出陰沉的笑意,她突然想起韓燁必尋她一起出明王府,回過神撩起裙擺朝前院跑去。

  宗人府的喪報讓明王府的喜宴糙糙收場,韓瑞雖被削了王位,卻也是嘉寧帝長子。皇室本就人丁不旺,沐王亡故,也算是一場大事。

  東宮馬車出了明王府,徑直朝皇宮而去。

  馬車內,韓燁神情凝重,帝承恩端詳他半晌,小聲道:“殿下,沐王爺……”

  話至一半,韓燁已經擺手,朝帝承恩望去,“喜宴已完,你的條件孤已經做到,將來也定會保住你的性命。現在你可以告訴孤左相到底藏金於何處?”

  帝承恩面色微變,握緊手,到底敵不過韓燁冷漠的目光,一勾唇有些自嘲。

  “前幾日我在書房外聽溫朔和殿下說尋出了幾處地方,那幾處里可有相府老夫人在城郊建的別莊?”

  韓燁眉毛一挑,“繼續說。”

  “數月前我曾經和左相秘密見過一次,雖是相府派車來接,但我自小記性好,記住了馬車前進的方向,事後我曾經讓下人循著我說的方向去尋,才知見左相的地方是相府城郊別莊。”

  “那又如何?左相在別莊見過你,也不代表別莊就是他藏金之處。”

  “殿下別急,我回皇家別院後的第二日,在鞋上發現了些許金粉。”見韓燁終於朝她看來,帝承恩笑笑,“這件事我誰也沒有說過。殿下,相府就算再財大氣粗,也不至於用金粉去鋪陳一個小小的城郊別莊,我猜九年前失蹤的黃金被左相藏在了此處。”

  “孤知道了。”

  馬車的速度漸漸緩了下來,韓燁抬手掀開布簾,重陽門近在眼前。

  “殿下,到了。”車外侍衛的聲音響起。

  馬車停下,韓燁走下馬車,見帝承恩要跟上,擺手,“你不用隨孤入宮,回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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