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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寧帝長嘆一聲,神色沉重,“八萬將士埋骨青山非朕所願,晉南百姓之痛朕感同身受,即日起,朕將免晉南十年賦稅,以示皇恩!”

  一場石破天驚的大案就這樣輕描淡寫地以忠義侯問斬而塵埃落定?眾臣雖有疑慮,可在鐵證前也無話可說,只得異口同聲的三呼萬歲感念皇恩浩蕩。

  任安樂垂眼,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何時起已死死握緊。

  八萬條人命,帝家百年榮辱,滿城十年哀慟……到如今,一個區區的忠義侯,施捨一般的十年賦稅便是你給晉南百姓的交代!

  韓仲遠,你有什麼資格為天下之主,主宰萬民!

  嘉寧帝回到御座上,眉宇威嚴,“當年靖安侯做的錯事朕如今想來都甚為痛心,但帝家主禪讓天下之義朕一直銘記。今日,朕有一件喜事要宣布。”他朝一旁的趙福擺擺手,“讓她上殿來。”

  趙福心領神會,尖細的聲音響徹在仁德殿外。

  “宣帝小姐覲見。”

  “宣帝小姐覲見。”

  ……

  安寧朝石階下望去,神情有些不安。韓燁由始至終垂著眼,沒有半點動靜。

  眾臣心底有了譜,八成帝小姐叩謝皇恩、拜完壽後陛下就要賜婚了。

  哪知,趙福的聲音在殿外響了個遍,也沒瞅見帝小姐從石階下上來。眾臣面面相覷,這種時候,總不會出什麼么蛾子吧……

  太后和嘉寧帝的臉色越來越沉,趙福心底發憷,抹了抹汗,昂首再加了把勁。

  “宣帝小姐覲見!!!”

  百官席上,有人毫無預兆地立了起來。

  這等萬籟俱靜之時,一點動響都會惹得人人側目。眾臣抬眼,瞥見那人有些哭笑不得。這傻姑娘不會是不願太子賜婚,在太后壽宴上不知死活地跑出來攪局吧!

  任安樂從一品王公的宴桌上走出,著緋紅朝服,面容凜然,一步一步走到石階中間的廣場上。

  然後,萬眾矚目之下,緩緩跪下,昂首,望著嘉寧帝,朗朗之聲,直衝雲霄。

  “臣帝梓元,拜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四葉小麽,小D,伊人為君嘆,豬頭3,bqf245831,lm2c2tkr,水洛洛,11359491,xiaoxiaomimide這些姑娘投的地雷。

  特別感謝fannyxixi,悄悄兩位姑娘投的火箭炮。

  前幾天寫猛了,緩了一下,從今天開始會重新加油。

  終於寫到我最想寫的地方了,這文剛開時我很懶,更新很慢,感謝這麼久一直願意等下來的各位。

  有姑娘說多寫點感情戲感情戲,其實我是真不擅長去刻畫特別細膩的愛情,這是軟肋。所以一直在想從其他的各種角度讓一本書更豐滿和有血肉些。

  我是個存不了稿的人,俗氣點說就是耐不住寂寞,寫了多少就喜歡發多少讓你們給點意見,或者看你們被卡得撓心撓肺的樣子,一個人躲在電腦後面偷笑。

  其實寫文就這麼點樂趣。沒有一個作者能靠自己獨自欣賞完成一本書,讀者是最好的動力。

  如果我有進步,如果我寫了好看的故事,那麼一定是因為你們。

  可能半夜習慣性有感觸,請無視我的膩歪。

  各位,早安。或者,時差黨,晚安。

  ☆、92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若在一年前,讓大靖朝臣選一件最匪夷所思的事兒,必是晉南土匪旮旯里的女山大王一紙婚書遞到京城以三萬水軍求娶一國太子的荒唐事;放在半年前,是那頂著蠻夷之名的莽女子囫圇著立下了江南之功,破天荒地被封為了一品上將;回到一月之前,那自然是青南城副將鍾海在金鑾殿上為十年前的帝家軍喊冤……

  按理說,最後這事兒已經夠撓心撓肺了吧,而且好不容易和那女土匪沒扯上半點干係!瞧瞧,光這一點就足以鼓舞大靖上下朝臣的雄心,總不能一年上頭偌大個錦繡江山全圍著一個女子轉不是!

  但事實是殘酷的,人生是逆轉而荒謬的。**這世上之事真的只有你想不到,沒有發生不了。

  他們剛才聽見了什麼,看見了什麼?

  慢慢來回想,先吸一口氣,再舒一口氣,別心臟跳得過快,一下子去見先帝了。到如今這位分上,誰不是折騰了好些年才有資格坐在這仁德殿外,要不就刀光劍影地打了半輩子仗,落下一身傷痛,要不就一步步勞心勞力地往上爬,到如今都在浪里沉浮。若是臨到老了就這麼無辜地被嚇死,那多划不來!

  哦,想起來了,這姑娘剛才說了啥,她說——

  臣帝梓元……臣帝梓元……臣帝梓元……

  怕是活了幾十年的宗室皇親,王公大臣,此時心裡最想的就是假裝沒聽到剛才這句話。但是他們忽視不了,石階上跪著的緋紅身影筆直而堅韌,天子的一張臉早沒了半點表情。

  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反應,或者說他們除了靜默,不敢有半點兒反應。

  面前這女子是誰?她真的是帝家僅剩的孤女、太祖定下的太子妃帝梓元?

  那任安樂呢?那個威震晉南數年的女土匪,民心得盡的上將軍任安樂又是誰?

  “任卿……你這是在幹什麼?”安靜的大殿外,嘉寧帝淡漠的聲音突兀響起。他望著石階上的女子,眼底深沉莫名,“朕宣的是帝家女。”

  不知怎麼,這一幕下,太后抿緊唇,坐得更威儀起來。

  “沒錯,陛下宣昭梓元,梓元自然要領皇命,上前拜見。”任安樂坦然回。

  嘉寧帝起身,行到御台前,一字一句問:“你是帝梓元?”

  “是,臣是帝梓元,晉南帝家帝梓元。”

  “荒唐!你說你是帝梓元,以何為證?那泰山的帝承恩又是何人?任安樂,即便你是朕的一品上將,若在百官面前信口開河,愚弄於朕,朕縱使愛才,也饒你不得!”

  任安樂緩緩起身,展眉,“臣無憑證來證明臣是帝梓元。”

  眾臣一愣,不能證明,這是什麼話?而且陛下還未叫起,任安樂怎麼就自顧自的平身了。^//^哎,算了,沒啥好計較的,就算今天這土匪頭子把天戳出個窟窿來,他們也能泰然處之了!

  嘉寧帝沉著眼,淡淡看著任安樂。

  “可是陛下,帝梓元有什麼可冒充的?”任安樂朝四野望去,目光在皇親貴族和文武百官面上逡巡而過,不去管他們精彩紛呈的表情,朗聲而言。

  “她不過一介罪女,仰人鼻息而活,背負帝家叛國之名。而任安樂……是大靖一品上將,入主內閣,前程似錦。敢問諸位大人,帝梓元與任安樂,餘生命途誰更順遂?”

  眾臣想不到任安樂會問出這麼一番話來,無可反駁。任安樂這個身份比之帝梓元,早已不可相提並論。靠自身實力晉位、民心得盡的上將軍比只傳承了一個名諱的帝家小姐要重要得多。

  “陛下,我做任安樂,過一輩子,不無不可。只是終是對不住我父親,對不住帝家。”她停了停,聲音有些追憶,“十一年前靖安侯府,陛下曾與我父親對弈一局,父親落敗,輸了陛下一壇二十年陳釀的女兒紅,父親惆悵三日,輾轉反側。我曾在旁觀棋,笑言父親小氣,陛下可還記得?”

  廣場上安靜下來,眾人抬首齊皆朝嘉寧帝望去。

  嘉寧帝神色一變,沉默半晌,雙手負於身後,緩緩回:“朕自然記得,永寧輸了半子。那時帝梓元不過八歲。”他望著任安樂,眼肅了起來,“你竟知道此事?任安樂,你告訴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是帝梓元,那泰山上被禁十年的帝承恩又是誰?”

  “十年前陛下降旨送我去永寧寺,我不願去,就尋了個模樣相似的女童代替我入泰山,至於我自己……帝家沒了,我被安樂寨老寨主收為義女,落糙為寇,改名任安樂,成了晉南的女土匪。”

  “臣在晉南生活十年,直到一年前以任安樂的身份入京,陛下,這便是臣十年過往。”

  眾臣擺好了姿勢,伸長了脖子準備等任安樂說這冗長苦情的十年艱辛往事,哪知她三兩句便把身份之事撥弄清,不帶半點含糊。

  “任……”嘉寧帝重回御座上,沉聲開口:“帝梓元,你可知道,即便你是太祖欽定的太子妃,如此罔顧聖旨,違抗皇命,欺瞞朝廷百官和天下萬民,亦是大罪,朕不能姑息!”

  像帝承恩那樣的女子,他尚能封為太子妃,可若任安樂才是真正的帝梓元……可笑,他自以為掌控一切,卻沒想到竟被區區一個帝家孤女玩弄於鼓掌之間!

  “臣自然知,抗旨乃死罪。但定罪之前,臣想問一事,還請陛下允許。”任安樂立於石階上,道。

  “哦?你還有何問題?”

  任安樂轉身,朝禮部尚書龔季柘望去,拱手,“請問龔尚書,可記得十年前頒往帝北城的聖旨?”

  龔季柘一臉嚴肅,起身,道:“老夫自然記得,十年前那道聖旨是老夫替陛下起糙。”

  “那老尚書可還記得我是因何故被禁於泰山?”

  龔尚書怔了怔,其實當初那道聖旨是將帝梓元帶回京城,只是太子在帝北城擅自篡改了旨意將帝家小姐送往了泰山。只不過知道這件事的人寥寥無幾,他也沒有點穿的必要。

  “聖旨中言:帝家謀逆叛國,滿門抄斬,帝小姐得太祖福蔭,才會保全性命,被送至泰山。”龔老尚書年紀大了,中氣依舊十足,廣場上眾人聽得一清二楚。

  帝梓元頷首,轉頭,望向嘉寧帝。

  “陛下,因帝家忤逆犯上,禍及天下,臣才會被陛下下旨送往泰山。”

  任安樂頓了頓,墨黑的眼深不見底。

  “若我帝家並無叛國,也從未私自將八萬將士調入西北;若我父親還是功在社稷的靖安侯,我帝家忠義之名仍傳天下;若陛下當年未得真相,誤下了聖旨,錯斬帝家百餘條性命……那臣未尊聖旨、十年來隱姓埋名居於晉南,以任安樂之名安於朝堂……何罪之有?”

  仁德殿外死一般靜默,唯剩旌旗被冷風吹拂得沙沙作響。

  這算是在質問天子誤殺百姓,冤枉忠臣嗎?若是把命不要了,這世上還真是什麼荒唐事都有可能發生!

  “帝梓元。”

  嘉寧帝垂眼,帝王威壓緩緩瀰漫開來。

  “就憑你剛才之言,朕便可賜你死罪。你口口聲聲說你帝家沒有謀逆,那朕問你,八萬帝家軍為何會出現在西北,從靖安侯府又如何會搜出勾結北秦的信件?你帝家謀逆鐵證如山,朕心存憐憫,看在先帝的份上留下你一條命,你便是如此回報於朕,回報於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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