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看著伶俐可人的洛銀輝,任安樂哈哈大笑:“走吧,晉南的土姑娘,咱們一起進去瞧瞧,看看京城世家公子稀罕的貴女都是些什麼模樣,咱們也好學著點!”

  洛銀輝連連點頭,抓住任安樂的手朝大殿走去。

  在她們身後不遠處,立在迴廊後著一身白色長袍、面冠如玉的青年笑得頗為無奈。

  待兩人不見,才轉頭對一旁的侍女淺笑道:“我身體微恙,殿下免我入席,不知東宮可有休憩的地方?”

  宮娥臉龐紅的發燙,被青年一望更是連頭都不能抬,聲如蚊音:“回公子,花園有一石亭,公子可以去此處休息,我替公子領路。”說完握著燈籠急急領著洛銘西朝迴廊外的假山處走去。

  大殿內早已正襟危坐,畢竟臨近門口的笑聲並不淺,見剛剛入殿端坐上位的太子殿下好整以暇的望著殿門口,眾人對這位名震京城的新貴將軍更加好奇起來。

  心思未落,懶散隨意的腳步聲踩在大殿口,眾人抬眼,皆是一怔。

  粉雕玉砌的少女可愛嬌憨,如東安侯府家的小姐出現時一般讓人眼前一亮,但她身邊立著的女子,讓整座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墨黑的廣袖長袍,淺紋印底長靴,腰間斜插一把錦扇,長發挽於頸後,嘴角輕抿,目若燦星,一身古時晉南雅士的裝扮。

  如此女子,換下將袍,著上晉衣,名士之態,極盡風流。

  沒有人想到上將軍任安樂會以男裝出席,亦無人料到,這身氣質竟與她如此契合。

  一眾貴女面色微凝,望著緩步走來的任安樂,不由漸生自慚之心。

  韓燁垂在膝間的手一頓,眼底微嘆,望著殿門口盈盈而笑的女子,起身撫掌,“上將軍大駕光臨,孤有失遠迎,請上座。”

  “哪裡,太子殿下大壽,臣來遲了才是。”任安樂回得肆意,手一拱,便拉著洛銀輝大步朝殿內而去,行過一眾驚嘆莫名的目光,極坦然的坐在左首首位,端起桌上酒杯朝太子遠遠一敬:“願殿□體康泰,早日迎回太子妃,也好絕了臣大不敬的心思!”

  看著妄言不羈的任安樂,眾人目瞪口呆,哪知太子長笑一聲,舉杯迎向下首:“承將軍貴言,若東宮有喜,必請將軍為座上!”

  兩人默契十足,一飲而盡,竟晃似對大殿諸人視若無睹。

  滿殿貴女看著相處契合的二人,古怪之意頓生,太子和任安樂拒了陛下賜的婚事,何以還能相處得如此毫無介懷?

  還未回過神,和太子飲完酒的任安樂已朝整座大殿中的貴女世子望來,手中酒杯再次倒滿,“安樂遲來,自罰一杯,諸位盡興!”

  整座大殿有片息的凝滯,但幾乎是立時間,所有人臉上有一晃而逝的受寵若驚,無論是威名赫赫的晉南女土匪,還是人心得盡榮寵冠京的上將軍,對在座貴女而言,今日一見,都無法再生攀比之心,唯剩敬服。

  女子立世能如任安樂一般灑脫不羈,除去當年盛名立國的帝家家主,他們亦是未見一人。

  臨近關閉城門之際,一輛由禁衛軍護送的馬車遠遠而來。

  晚宴已近尾聲,戲已陪著唱足,見一眾貴女望向韓燁的目光殷殷急切,任安樂難得做回好人,借不勝酒力提前離席。

  韓燁垂眼看她一身輕鬆離去,望向大殿面容俊凜,又成了任安樂入殿之前的模樣。

  舞酒盡酣,已入深夜,明眼人一看便知太子殿下無心此宴,眾女只覺無力,但仍忍不住對著坐於上首的青年心生傾慕。

  由始至終,能在太子高坐上首間仍舊毫無所動的只有東安侯府的大小姐和一直瞪著大眼一個勁盯著貴女猛瞅的洛銀輝。

  酒席終散,太子起身就要離席,大殿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看著跑進殿的侍衛,眾人面面相覷,今日東宮夜宴人盡皆知皇室矚目,有誰敢在此時來煩擾太子。

  韓燁停步,望向大殿上跪著的侍衛,“何事?”

  “回殿下。”侍衛垂頭,聲若洪鐘:“宮門侍衛傳話,說是帝小姐已至宮門前……”

  侍衛話音未落,眾人愕然瞧見——他們一晚上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唇角輕抿,毫不猶疑抬步朝大殿外走去。

  步履生風,月色餘光下,唯剩他拂袖而過的衣袍浮影。

  此時,東宮假山石亭上,青年拖著下巴望著費了半日手腳爬上來吹風的任安樂,嘴角勾了起來,指著涼亭滿是笑意。

  “任將軍,此地是我先來,你若想坐,得按咱們晉南的規矩來,喏,你腰間別著的沉香木錦扇,我看著不錯,便算買路錢,可好?”

  第三十五章

  任誰手腳並用費了半日力氣尋得一個舒適地兒打算養神時被割宰一刀都不會高興得起來,更何況還是任安樂這樣的主。

  她涼涼打量了石亭里的青年一眼,腳一抬踩在石凳上,痞笑道:“甭管按什麼規矩,我任安樂從來只有劫人的份,還沒有人能劫到我身上來……”說著展開腰間錦扇,眉一揚,“報上你的名號,若是和府上有些舊情,本將軍可以既往不咎。”

  這兩人都是東宮的上賓,一旁立著的宮娥瞧著互不相讓的二人左右為難。

  洛銘西看著面前橫行霸道的女子,長笑出聲:“雖入京城,將軍性子倒是未變,我與將軍雖未見過,在晉南也有十年交情,將軍莫不是將在下的恩義忘得一乾二淨?”

  任安樂神情狐疑,迎上青年的笑臉打量片刻突然道,“你是洛家長子洛銘西?”

  見青年不置可否,任安樂朝一旁宮娥擺手,神色愉悅:“我倒是誰敢劫我任安樂的買路錢,原來是你這隻狐狸,去,多搬幾壇好酒來,今日借太子的貴地,本將軍和老友敘敘舊,去年你借道讓我劫殺南海水賊,我任安樂欠你一個人情!”

  宮娥看兩人化干戈為玉帛,喜不自勝,忙不迭踱著小步朝假山下跑去。

  此時四野無人,除卻偶爾巡衛的侍衛難見其他人影。

  半晌後,任安樂端著酒杯,行至石亭圍欄處,笑意稍斂,秋風瑟瑟,廣袖揚展,手中錦扇朝後扔去,正好落在洛銘西面前。

  “拿去,你不是說滇藏進貢的沉香錦扇可遇不可求,這是嘉寧帝前些時日賜下的。”

  洛銘西拾起錦扇,展開,扇面上謄寫的佛經清雅素淨,笑道:“能得此扇,這趟京城之行倒也不虛。”見任安樂懶得應他,洛銘西摸著鼻子討饒:“我知道你不願讓我入京,但你一個人在京城,我終歸不放心。”

  “嘉寧帝一直憂心洛家成為第二個帝家,若非晉南民風彪悍,他難以掌控,也不會將祟南大營交給你父親掌管,你如今一入京身份堪比質子,何必讓洛將軍憂心。”

  照拂在月色下的身影清冷肅寒,洛銘西將錦扇收攏,眼底暖意一閃而過:“他還需要老頭子來制衡施家、掌控晉南,不會動我分毫,更何況他有意讓銀輝入東宮,我也不放心銀輝一人來京。”

  任安樂蹙眉,“東宮之爭干係朝堂,銀輝性子單純,別讓她卷進來。”

  洛銘西點頭,端坐石椅上飲酒,眉色淡淡,遠處望來,只會覺得二人相處淡薄。

  “你入京半年,可尋得了當年帝家之事的證據?”半晌,洛銘西開口問。

  任安樂回頭,漫不經心的瞳孔里肅殺一閃而過,“當年在西北施家和忠義侯兩人分執兵權,青南山乃忠義侯管轄之內,洛家八萬大軍被北秦坑殺在此,古雲年必定知道真相。”

  洛銘西垂眼,細長的鳳眸掩在柔和的夜明珠光下,溫潤睿智,“先借科舉舞弊案讓忠義侯府名聲掃地;再讓古雲年在西北跋扈囂張之聞傳入嘉寧帝耳里,致其君臣相棄;此次你沐天府之行,沐王被禁,忠義侯失去依仗,只能轉投東宮,打東宮妃位的主意,如此勢必讓嘉寧帝厭煩。忠義侯府半年內在京城威勢一落千丈,朝堂眾臣對忠義侯落井下石,彈劾他的摺子最近多了不少,想必你出力不少。”

  杯中清酒一飲而盡,任安樂神色淡淡:“忠義侯受嘉寧帝信任了十幾年,要侯府衰落且不受人懷疑並非簡單之事,只要古雲年被逼上絕路,我自然可窺當年之事的緣由。”

  “安樂,要還帝家青白非一日之功,切不可操之過急。當年你在東宮曾住過一年,太后、嘉寧帝和太子對你很熟悉,若非帝承恩一直被圈禁在泰山,他們或許早已發現不妥……”

  “你說的是她?”

  任安樂安靜的聲音突然在石亭里響起,洛銘西起身,循著她的目光望去,眼落在不遠處東宮正殿前。

  萬千燈火,明月朗星,東宮大殿的琉璃長瓦下,立著一個女子,素白衣袍,容貌端盛,貴氣凜然。

  聞訊而來的韓燁停在石階上,靜靜看著階梯盡頭遙遙相望的女子,眼底深沉如海,在他身後,京城的公子貴女站滿殿外,屏息看著靜默的二人。

  韓燁停住的腳終於動了起來,他一步一步朝石階下行去,停在那女子面前。一眾貴女雖不喜帝承恩入京,可都忍不住想看看,十年相隔的二人再見面時,究竟是何般光景?

  兩人隔得極近,當年只有七八歲的女童已經長大,依昔可見當年之容,韓燁看著她,卻有片息的晃神。十年前帝北城帝家宗祠前冰冷決絕的眼神,怎麼會……煙消雲散,猶如當初種種從來不復一般。

  太過溫和鎮定,竟讓他生出陌生荒謬之感。

  “殿下,可還安好?”

  雖然看見韓燁隱隱激動的神色,可他眼中的陌生卻騙不了人,帝承恩心底一動,驟然開口。

  “好…”韓燁回神,緩緩道:“我很好。”聲音中卻有著誰都聽得出來的澀然。

  “十年不見,今日殿下生辰,可願一聚?”帝承恩唇角帶笑,貴氣的臉龐巧笑倩兮。

  “自然願意。”見韓燁頷首,她笑意更深,提步朝東宮內走去,韓燁站在她身後,突然開口:“梓元。”

  不知為何,前面的人卻未停,韓燁眉角微不可見的一皺,“梓元……”

  聲落耳里,帝承恩猛的頓住腳步,掩在裙袍下的手握緊,背對著眾人的眼底驚惶轉瞬即逝。她在泰山被圈禁十年,從未有人這麼喚過她,‘帝梓元’三個字對她而言,從來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名字。

  她迴轉頭,神情平靜如水,垂眼,帶著幾分苦楚:“我有十年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

  韓燁微怔,面有愧疚,走上前,看著她:“我只是想問問,這些年你過得如何?”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