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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府衙上下頓時噤聲,唯有一陣吸氣聲響起。

  大靖立國之初,太祖未免權貴朝官欺上瞞下,百姓冤屈不得伸,在皇宮前的青龍閣上立下一口青龍巨鍾,百姓和下級官員皆可越級敲鐘將不平之事上奏天聽。

  只是青龍鐘不可輕易敲響,尋常百姓若要敲鐘需先得經受三十大板以明志,而下級官員…則要以頂上花翎為保,若所奏有誤,則被貶為庶民,永不錄用為官。

  想不到,大理寺滿府官員的名諱,竟都在這奏摺之上。

  “裴大人,我們皆願遵從黃大人的意願。”

  大理寺府衙內走出一眾官員,皆將官帽置於手中,神情肅穆。

  裴沾臉色慘白,哆嗦著手說不出話來,他比誰都清楚,若真的以大理寺所有官員的名義叩響青龍鍾,他的仕途算是走到盡頭了。

  黃浦收起奏摺,行到任安樂身旁,拱手:“任大人,瑜安把大理寺交給你了。”

  任安樂抬首,目光灼灼:“黃大人為何會相信安樂?”

  甚至不惜將一府官員的前途賭在她身上!

  “人同此心,大人出於微末,想是能明白這些考生十年苦讀之辛,再者,任大人胸中有大志,瑜安相信大人介入此案絕非只是為了東宮太子妃位。”

  任安樂瞳色深沉,半響後,鄭重向黃浦行了一禮:“黃大人,任安樂向你保證,絕不負大人所託。”

  她知道黃浦為何一定要叩響青龍鍾,戶部尚書、忠義侯府,這件案子牽連太廣,若是不如此,也許真相來不及公諸於眾便會被塵封。

  之所以未將她的名諱和印鑑寫入奏摺,是因為一旦叩響青龍台,所有人會立刻變為戴罪之身,無權再審理案件,而任安樂…是大理寺一眾官員留下的唯一籌碼。

  黃浦頷首,和府衙內的官員對視一眼,十來名官員走下石階,跟在黃浦身後,手持官帽,朝皇城青龍閣而去。

  從始至終,大理寺府衙內外,百姓士子靜默,無言肅穆。

  裴沾倚在一旁的石獅上,臉色灰敗。

  “吳統領,將古齊善押進大牢,此案未定案之前,任何人不准探視。”

  任安樂立於大理寺石階之上,一身絳紫官袍格外引人注目,她神情肅穆,隱隱含威。

  “另……審判之日,大理寺府衙大開,京城百姓士子,若願聽這場公審,可盡臨於此,任安樂必給大家一個公道!”

  任安樂的聲音傳至大理寺府衙街道外的每一處,朗朗之聲,振聾發聵。

  擁擠的人群中,一輛馬車上,隔著薄薄的布簾,韓燁目光深沉悠遠,突然大笑起來。

  “好聰明的女子。”他神情間極是愉悅欣賞,溫朔從未在他眼底看到過如此外露的情緒,一時竟有些怔然。

  “殿下?”

  “在士子云集的聚賢樓綁下古齊善,引考生之怒;將古齊善巡街帶回,燃百姓之憤,借大理寺眾官員之勢,點百官之慨……”韓燁苦笑搖首:“若不是知道任安樂來自晉南,孤還以為她和忠義侯有大仇!”

  “殿下,陛下真的會將查案之權交給任安樂?”

  “溫朔。”韓燁的聲音淡而悠遠:“太祖自立國起建造的青龍鍾,還從未被敲響過。”

  溫朔頓悟,看向不遠處石階上立著的女子,難掩震驚之色。

  青龍鐘被敲響,意味著天子治下冤屈難平,這是一個帝王的失敗,以嘉寧帝的脾性,怎麼可能會忍下這口氣?

  可是……任安樂即便再聰明,也不會預料到事情會發展到此般景況吧?

  皇城御花園涼亭。

  這幾日朝堂瑣事不寧,兼又出了科舉舞弊的案子,嘉寧帝大怒後受了點風寒,難得今日天高氣慡,便召了安王入宮品茶。

  嘉寧帝有五個兄弟,其他四個在諸王之亂里被殺了個乾淨,唯一剩下的便是這個性子溫和軟綿的兄長。

  安王無心權勢,從不插手朝廷之爭,正是因為如此,嘉寧帝素來對其敬重有加。

  “陛下,看您面色紅潤,想是風寒已經大好。”安王性子忠厚,便也生了一副圓臉厚實的相貌。

  “老了,這身體也就不如從前了。”嘉寧帝感慨笑道。

  “哪裡,陛下正當壯年,龍馬精神,臣聽聞上月才有一位昭儀娘娘有喜,恭喜陛下了。”安王拱手道喜,眼底滿是揶揄。

  嘉寧帝一愣,隨即長笑,神情中滿是得色。

  “陛下,齊昭儀在園外求見。”趙福在石亭下低聲稟告,打斷了嘉寧帝的笑聲。

  嘉寧帝心情正好,擺手道:“讓她進來。”

  安王苦笑搖頭:“陛下,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嘉寧帝正欲答話,奔跑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身著淡紅襦裙的女子衝進石亭,梨花帶雨,觀之讓人心碎,她朝嘉寧帝行了一禮,哽咽道:“陛下,您要為臣妾做主。”

  嘉寧帝蹙眉,有些尷尬:“出了何事,慢慢說,朕為你做主!”

  安王迴轉頭,假裝沒看見。

  齊昭儀垂下眼,聲音顫抖:“陛下,臣妾聽家裡人傳信,大理寺少卿任安樂胡亂冤枉臣妾幼弟,把他綁進大理寺去了!”

  “綁了齊善,這怎麼可能?愛妃不可聽信流言。”

  “陛下,那任安樂說齊善和科舉舞弊案有關,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齊善平日裡是被爹爹養得頑劣了些,可怎麼也沒有膽子在會試里舞弊啊!”

  嘉寧帝眼一眯,神情淡了幾分,他垂首,看著哭得傷心的齊昭儀,嘆了口氣,伸手扶去……

  突然,恢弘古樸的鐘聲在皇城四野響起,以震天之勢傳至整個京城。

  嘉寧帝和安王面色同時一變,安王甚至驚得從座椅上立了起來。

  青龍鍾!二十年不曾響過的青龍鍾竟然被敲響了!

  “陛下!”一內侍從園外跑進,跪倒在地聲音惶恐:“大理寺少卿黃埔大人攜大理寺數十位官員敲響青龍鍾,懇請陛下頒下聖旨,徹查會試舞弊案。”

  “陛下!”

  嘉寧帝還未做出反應,幾乎是同時,守衛皇城的禁衛軍統領曾海匆匆走進,同樣跪倒在地,沉聲回稟:“本次科舉的眾考生跪在重陽門外,求陛下徹查科舉舞弊案,還他們一個公道!”

  御花園內死一般靜默,齊昭儀仍舊跪倒在地,完全失了剛才的氣勢。

  良久後,她才聽到嘉寧帝冰冷的聲音。

  “曾海,把黃浦給朕帶進來,朕要問問,到底是查出了誰,竟然敢讓他敲響青龍鍾!”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是半更,也許有童鞋沒有點進去看,沒瞧見留言,所以俺再說一下,上古簡體出來了,卓越噹噹都有賣,新華書店也有。想看結局的話去書店翻一下。O(∩_∩)O~

  感謝好餓啊餓啊餓啊妹紙的地雷,握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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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天階盡頭只剩最後一抹餘韻,暈黃的落日照耀在古老悠久的帝都上空。

  趙福為內侍總管十幾年,從未在嘉寧帝談論秘事時被遣出過上書房,如同在皇城頂端被突兀敲響的青龍鍾,數十年來,這是頭一遭。

  儘管往開了說,這還算不得一件秘事,他幾乎可以肯定,此時陛下想必是惱羞成怒了。

  他微彎腰朝上書房大門立著,時刻保持著恭謹的姿勢,只是在轉眼不經意間瞥見石階上的一幕時,渾濁的眼底划過微不可見的觸動。

  權握西北數萬兵馬的忠義侯古寬筆直的跪在青紋石階上,靜靜注視著緊閉的上書房,神態從容沉穩。

  迴廊處古昭儀被兩個宮娥攙扶,纖長的指尖緊縮,面色有些蒼白。

  自黃浦被招入上書房回稟諸事,已有兩個時辰。

  儘管趙福未離開此處一步,可也知曉此時的京城上下恐都在等裡面那位的決定。

  “趙福,進來。”

  待趙福第三次安撫慈安殿遣來問詢的大太監時,嘉寧帝的聲音終於在安靜的窒息中響起。

  石階上跪著的忠義侯神情一震,臉上多了抹釋然。

  長舒一口氣,趙福抖擻一□子,推開了上書房大門——

  室內夜明珠照拂下,將一室靜謐投下淺淺虛影,嘉寧帝肅眼端坐榻上,本就沒有大好的身體瞧上去有些疲乏,黃浦跪在地上不遠處,沉默的低著頭。

  趙福小心翼翼走到嘉寧帝身旁,恭聲問:“陛下,有何吩咐?”

  嘉寧帝擺手,朝案桌上一指,“把玉璽拿過來,替朕擬旨。”

  黃浦耳朵動了動,嘉寧帝瞥了一眼,沉聲吩咐:“傳旨下去,因大理寺卿裴沾身體抱恙,朕特命大理寺少卿任安樂會同兩相共審科舉舞弊案……”

  黃浦猛地抬首,神色激動。

  嘉寧帝哼了一聲,拂袖繼續道:“高興什麼,你們只有一日時間,若在明日還查不清此案,大理寺上下官員的官帽,連同任安樂的朕一併摘了!”

  “陛下,臣願相信任大人……”

  “連青龍鍾都敲了,朕可沒有懷疑黃卿對任安樂的信任!”嘉寧帝涼涼打斷黃浦。

  黃浦面色尷尬,頭磕在地,惶恐道:“陛下,臣實在不忍心赴京考子千里奔波,到頭來鏡花水月滿頭空……”

  “罷了。”嘉寧帝嘆了口氣,“你下去吧,朕准大理寺一眾官員旁聽明日審案。”

  “謝陛下。”黃浦大行一禮,退了出去。

  “趙福,宣旨,就在朕的書房外面宣。”

  安靜的上書房內,嘉寧帝的聲音格外冷冽。

  趙福低應一聲,起糙完聖旨印下玉璽走出上書房,大聲宣讀完後才轉交內侍副總管將聖旨送往大理寺。

  “侯爺,陛下說舞弊案交由任大人審理,待有了結果,陛下自會定奪,請您先回侯府。”

  他沒有錯過忠義侯錯愕的神色和古昭儀癱倒在宮娥上的身影。

  忠義侯古寬面色難看,仍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趙福嘆了口氣,忠義侯到底是跋扈太多年了,這件事鬧得如此大,居然還敢眾目睽睽之下藐視諭旨仍舊跪在上書房外。

  青龍鐘被敲響,一屆考生跪滿了重陽門,一府官員聯名上書,任是誰都知曉大理寺手裡是有了確鑿的證據,古奇善不過是受了試題,最重也只是剝了爵位繼承權,難動忠義侯府筋骨,可你忠義侯卻如此不諒上心,對天子而言,這不是以功挾恩、恃寵而驕又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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