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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情緒其實不僅僅來自於已經去世的原主,在她心裡留下的不甘和痛苦,也有她自己對當下生活的委曲求全。
一滴淚順著韶音的臉頰划過,滴落在楊鈺珍的手指上。
楊玉珍從來不知道有人的眼淚竟然可以這麼燙,燙得她的呼吸都亂了半分。
她的聲音倒真是如她那人看起來那般溫柔了:「既然你已經求到本宮名下,本宮又怎麼可能置之不理?欺辱本宮宮裡的人,便是不給本宮臉面,這事兒,本宮還真管定了。」
她手指輕輕拂過韶音柔嫩的臉頰,逝去了她眼角滴落的淚珠,眼底滑過一絲心疼,又閃過一抹好笑:「竟把我們的韶公公委屈得哭了出來,看來你家中父兄可都不是什麼好人。」
「快別哭了,本宮定會讓他們知道,讓我們韶公公難受,他們可沒有什麼好日子過,你就等著他們提上年禮,上門給你道歉吧。」
韶音原本想著上門道歉就不用了,只要以後不要再來打擾她的生活,不要再逼迫她去勾引皇帝,不要再利用她給家中的父兄鋪路,就已經足夠。
可楊鈺珍哪裡是什麼好人?
楊鈺珍的哥哥也不是什麼好人,他看起來溫文爾雅,最是溫和的一個謙謙公子,心裡那些花花心思卻比任何人都多。
他在刑部做侍郎,刑部尚書極為看重他。
只因他辦案能力很強,且滿心算計,不會被別人謀算。
偏生他臉上看似謙謙公子,很會做面子功夫,與大多數人都能保持良好的人際關係。
這樣有能力又聰明的下屬,刑部尚書又怎麼會不愛?
楊鈺珍的哥哥得了妹妹的信,答應妹妹年前定會幫她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韶家的那兩父子他早就看不慣了,如今得了這麼個機會,他又怎麼會放過。
歲日前幾天,大多數部門都會總結一年的工作,無論今年做的如何,多多少少會得到上官的獎賞,以圖個吉利,過個好年。
韶家父子卻被責罰了,且日日留在衙門裡加班,要他們將從前做錯的那些工作全都給補上。
這在從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除非是被上官特殊對待了。
父子倆在衙門裡過了好幾日都不是安生日子,才打聽到被針對的原由。
原來是宮裡的娘娘在替家裡的韶音出氣。
「妹妹怎麼會這般愚蠢!竟惹了宮裡娘娘們生氣罰到我們身上!」韶音的哥哥仍舊不相信是他做錯了什麼才被懲罰,只認為是自己的妹妹在宮裡沒有伺候好那些主子。
韶音的母親一如既往偏向自己的兒子:「也不知她是如何辦事的,過兩日我再去他府宅問一問她。」
只有韶音的父親還稍微聰明一些,思索許久,忽然想到這是在自家妻子去韶音府上問責之後,才發生的事。
透露那人說是宮裡娘娘在為韶音出氣,難不成就是自家妻子上門讓韶音受了委屈,宮裡娘娘們才會替她出氣?
他立刻恨鐵不成鋼,將一切的罪責都推到妻子身上,認為是她太過貪婪著急,才會惹了宮裡娘娘生氣,以為是他們委屈、虧待了韶音。
他也不想,當時妻子提出住進韶音的宅院裡,他心裡也是十分期待的。
此時一家人都有些後悔。
韶音哥哥:「這可怎麼辦啊?年前都已經這般搓磨我們,等開年繼續工作,我們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韶音母親:「早知如此,我就不該上門。」
「就算我們心裡再如何不願意,也得擺出態度給宮裡的娘娘們看。」韶音父親道,「準備好年禮,過些日子其他宅院,你要跟她賠個不是。」
韶音父親這般對自己的妻子說。
哪裡有父母向女兒賠不是的。
但現在他們也別無他法。
韶音真沒想到,她的家人會帶著年禮到宅院裡向她賠不是,只不過她這些日子實在太忙,珍妃娘娘根本沒有放她出宮。
就算如此,她的家人也留下了禮物,並且讓人給她帶話,以示抱歉和心疼。
當然,這事兒他們做得還是很隱蔽的,他們可不能發現,自家的女兒在皇宮裡當太監。
韶音聽到這信時,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楊鈺珍則是挑起眉尾,略帶得意看向她。
明日就是歲日,宮外許多命婦都會進宮,與皇家一同慶祝新年到來。
珍妃今日便要先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她起身,抬手讓身邊的貼身丫鬟海棠,替她整理衣裳,滿眼笑意對韶音說:「既然你家中父母已經向你致歉,這個好消息,咱們還是得去告訴皇后和貴妃娘娘,我得讓她們知道,你在我宮裡不僅沒有受委屈,還被我護得很好呢。」
這濃濃的炫耀語氣,韶音已經能夠想到皇后和貴妃當即冷臉,和珍妃娘娘大戰三百回合的場面。
她忽然覺得有些腿軟,她們爭鬥,哪一次受傷的不是自己?這件事,珍妃娘娘真的有必要炫耀嗎?
韶音想求珍妃娘娘放她一命,可她看向珍妃,卻能看見她眼底閃過的不懷好意的笑。
歲日前夕,日子倒是不錯,縱然宮道是兩旁鋪著厚厚的雪,陽光卻很是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