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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不敢。」
管芷賢低著頭,沒有過多解釋。
若不是無奈之下,坐上這個位置,她如今甚至不用面對這個人,又怎麼會去討好他?
目光所及之處,是站在一旁韶音從衣擺下探出的腳尖。
她收回目光。
一個女子盯著一男子的腳看,實屬有些不雅。
她甚至覺得自己應該噁心,因為那雙腳,竟然已經印在她的腦海中。
一個男人,怎麼能有一雙看起來那麼秀氣的腳。
竟似女子的一般。
坐在床上的皇帝,最見不得後宮這些女人這般模樣。
她們仿若枯死在池塘里的爛葉,縱然能讓人想像到她們往日的風采,卻死氣沉沉,看了便晦氣。
他冷笑對管芷賢說:「今日是你好不容易求來的,你以為你就能求有所得?朕告訴你,你就是在做夢。」
「今日在正殿中,我不過是為了……才不罰你,今晚,你就在這裡跪著吧,也讓你知曉,如何做一個皇后。」
他話落,滿眼壓迫看著管芷賢。
管芷賢跪下,膝蓋磕在冰涼堅硬的地板上,涼意刺骨。
她背挺直,如同冰雪中直立不倒的松柏。
她垂著眉眼,穿著睡衫的身形在燭光中,柔軟卻也堅韌。
皇帝很滿意,轉頭看向旁邊站立的身影,又輕聲微嘆:「你啊,算了,今夜你也別守著我,不願與朕……便去旁邊的榻上睡了吧。」
話落,皇帝躺上.床。
韶音立刻上前,幫他把床帳放下,然後來到旁邊,吹滅殿中蠟燭,只留下不遠處一盞微弱燭光。
韶音也並未去旁邊榻上睡覺。
若是平日裡,她會在榻上小憩。
可現在有皇后在這寢殿中跪著,她去旁邊睡了,這便是被記在了生死簿上了吧。
她抬眼看向皇后。
微弱燭光中,那人背脊格外單薄,身形卻很穩。
這寢殿的味道,也不似皇帝寢殿中的味道,是一種清雅且端貴的香薰味,與容貌貴氣端莊的皇后一樣,帶著一股子冷意,好似讓人不易靠近。
韶音看著皇后,心中微沉,這人,會是最後的大贏家嗎?
皇后,作為最後的贏家,坐上後宮最高位置,好似也合情合理。
而且,皇后是有一個兒子的,如今正在上書房讀書,成績也不錯。
夜漸深,清冷夜裡,只能聽見窗外偶爾傳來的潺潺風聲。
皇后已經跪了大半個時辰,原本挺直的身體沒有任何彎折,若不是偶有顫抖,韶音甚至以為跪在這裡的是某座玉雕。
她最終還是忍不下心。
這後宮的女人,比她想像中更慘,縱然是皇后,卻也有這般狼狽的時候。
她在皇帝身邊三個月,對床上那人的作息已經了解。
她又抬頭看了看房屋某個角落,今日值守的暗衛……
下一瞬,她看向的那個地方,原本應當是沒人的,卻突然現出一個身形,他衝著韶音微不可見點頭。
韶音也點頭,那人又消失了。
他是認識的暗衛,先前,皇帝胡亂發脾氣,險些要了那人性命,是韶音轉移了皇帝的注意力,救下那名暗衛。
從此,韶公公在暗衛那裡,也算是有了些好名聲。
今日,也是運氣好,是這人值守。
韶音再次看向皇后,正看見她的身形微顫,只是片刻就被她忍了下來,仿若那一切都是幻覺,是那微弱燭光落在她身上,晃動的光影。
韶音無聲走到皇后面前。
她動作雖輕,卻擾亂了寢殿中暗淡的光影。
垂眸的管芷賢眼眸微動,看向韶音的影子,片刻,那雙被她記在腦海中的秀麗小腳,出現在她的身側。
韶音來到皇后身邊,見皇后沒有太大反應,又單膝跪下。
皇后此時動了,她轉頭看向韶音。
管芷賢的眼很沉,涼薄且蕭瑟,如同窗外秋風。
但她的視線沒有一分感情,看向韶音,如同看向這宮中任何一個宮人。
甚至,她看其他宮人,還會偶爾帶上憐惜,這些情感卻不會分給韶音。
韶音並不在意。
她一個寵宦,還是害了皇后跪在這裡的寵宦,難不成還強迫皇后對她心生歡喜?
她可沒那麼厚臉皮。
窗外又是一陣風吹過,風聲中,韶音輕聲開口,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皇后娘娘,皇上已經睡熟,不到明日卯時,是不會醒的。」
管芷賢終於動了,她輕輕牽動唇角,低聲詢問:「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韶音垂下眉眼,不與管芷賢對視。
並不是她不敢,而是這宮裡的貴人們,哪裡是她這個太監敢對視的。
今日所做的事,實則很冒險。
可她要皇后,萬一皇后就是那個原書大女主呢。
而且,她見不得女人被男人這樣磋磨。
索性,她決定賭一把,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她直覺,皇后不會因為自己的行為,置她於死地。
她看著冷漠,應當也是個柔軟的人。
韶音說:「奴才知道,奴才想說,皇上醒來前,娘娘可在旁邊榻上休息。」
她的聲音更輕了:「若是跪上一宿,娘娘不知需要幾日,才能休整過來。」
而且是為了那麼個糟心男人,又哪裡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