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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參軍正要點頭,兆言卻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行。」

  穎坤回過頭去,他呼吸略有些急促:「聽說女直人貪婪好殺,劫掠城鎮如不滿意動輒屠殺百姓,被他們發現糧車是空的一定會屠戮將士泄憤,你們這些後勤士兵哪是他們的對手?」

  穎坤蹙起眉:「被他們發現陛下後果只會更嚴重。保護陛下本就是眾將士職責,後勤也不例外。」

  「要你為了保護我、去送死,絕對、不行。」

  他語調抬高,說得急了連連喘氣,話語都不連貫。穎坤看出不對,急忙問:「陛下,你怎麼了?」

  余參軍眼尾餘光一掃,大驚失色:「陛下!別動,別動!」皇帝背後竟也中了一箭,與他臂上的短小細箭一致,插在後腰肋下相交之處,被手肘擋住,方才他和穎坤都沒有察覺。

  穎坤心想一路自己都把兆言護於身後,面向箭矢來處後撤,就算漏下箭支又怎會射中後背?唯有一瞬他擋在她前面,把後背暴露在箭雨之下。她心中震驚莫名,瞪圓雙眼望著他:「剛才你……」

  兆言吃力地笑了笑:「堂堂七尺男兒躲在女人身後尋求庇護,朕可丟不起這個臉。穎坤,我說過,那樣的滋味我不想再嘗一遍,就算我自己犯險,也不能讓你有事。」

  一旁的余參軍驚呆了,他好像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話,忙低下頭閃到皇帝背後:「這支箭上好像也有毒,是不是應該立即拔出來?」

  「且慢。」穎坤覺得不對,阻住他拔箭的動作。箭矢細小簡陋,即使淬了毒汁,傷口暫時也不嚴重,余參軍拔出箭即不影響行動;但是兆言的傷勢明顯比他重得多,呼吸短而急促,每吸一口氣似乎都要花去全身的力氣,動一下就氣息不穩。她把手放在他後背:「陛下,你感覺如何?」

  兆言說話也很費力:「傷口倒不覺得疼痛,就是有點……喘不上氣來……」

  那支箭正好插在胸腹交界處,穎坤趴到他背上,耳朵貼著背部細聽,呼吸聲有如哮症發作的病人,胸腔里呼哧作響。她摸了摸傷處,一顆心漸漸沉下去:「不能拔,箭頭好像……刺穿胸腔傷到肺了。」

  人的胸肺如同風箱,抽則進氣,壓則出氣,風箱密閉才能鼓風。如果箱壁上破了一個洞,勢必會漏風,鼓風的效果就會大打折扣。風箱破了還能湊合使用,人如果吸氣不足,就會有窒息閉氣之險。

  余參軍急出了一頭汗:「不能拔,難道就這麼扎著嗎?女直人的毒藥也不知道厲不厲害,萬一滲入心肺血脈,豈不是……」他都不敢說下去了,心中萬分懊悔自己出了這麼個餿主意,皇帝居然還採納了。

  穎坤心中也慌亂無主突突亂跳,強自穩住心神道:「必須有醫術精湛的大夫在旁,做好萬全準備才能拔箭。余參軍,我們得立刻送陛下去景州城中就醫,拖延不得。」

  余參軍咬牙道:「楊校尉,你送陛下回城吧,拖住女直人斷後的任務由我來!離軍進城的建議是我提的,我又是陛下的禁衛,拼死護衛陛下的責任理應由我們龍武衛承擔!」

  穎坤一隻手被兆言暗中緊緊握住,看他的樣子她也實在放心不下,點了點頭:「拜託參軍了,一切以拖延耽擾為要,勿與女直人硬拼,拖得一時半刻就往景州撤退。還有,儘量別讓女直人知道這是陛下的衛隊。」

  余參軍應諾而去。穎坤拔劍砍斷支出的箭尾,脫下外袍撕成布條在兆言胸下繞了一圈紮緊固定,以防箭杆晃動再擴大創口。

  傷處裹緊後他的呼吸稍微順暢了些。穎坤跪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道:「陛下,你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刻鐘,臣一定送你到景州城,你能不能答應我?」

  她的聲音微微發抖,握著他的手也在發抖,必須捏緊他才能克制,指尖掐得他手心生疼,或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他很多年沒見過她如此為自己緊張了,臉色發白,卻還有心情說笑:「一刻鐘,還要騎馬,是有點難。如果你肯親我一下,我就有信心堅持住了。」

  穎坤二話不說湊上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陛下坐在這裡別動,臣去把馬牽過來。」

  兆言雙眼發直坐在原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敢相信居然這麼輕易就得逞了。早知如此簡單,那他之前何必那麼糾結?

  兆言沒法自己騎馬,穎坤牽來他的汗血良駒,扶他坐上馬鞍,自己跨上去坐在他身後同騎,執起韁繩道:「陛下如果坐不住,就靠在臣身上。」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第十章 定風波3

  距離景州城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快馬加鞭半刻多鐘即到,穎坤卻從來沒覺得十幾里路是這麼長,半刻鐘這麼難熬。懷裡摟著的人,不再是比她矮比她瘦小的少年了,他彎腰抱住馬頸,背上箭傷滲出的血跡在包紮布帶上洇成一朵花。四周風聲、馬蹄聲、揚鞭聲、追兵喊殺聲,嘈雜交錯,卻都無法讓她忽視那刻意壓抑的喘氣聲,每一次縱馬揚蹄、每一瞬每一刻對他都是煎熬。那種被扼住咽喉似的喘息,聽的人仿佛胸肺都跟著隱隱作痛、呼吸滯澀。懷裡的人艱難掙扎,呼吸一點一點被奪走,直到最後聲息消止不再動彈,捂住她眼睛的手卻至死都不肯放下去……

  有句話他說得沒錯,那種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生命消逝的滋味,她也不想再領受一次。上一回無能為力,這次但凡還有一線希望,她也絕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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