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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還能是誰?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姑娘身受重傷見死不救。」

  她想起昏迷前的情景,山洪暴發,他去而復返將她抱起,兩人一同被沖入洪流。「這是哪裡?」

  「我也不知道。我抱著一根浮木隨水漂流,上岸後聽見鈴聲找到此處,看樣子是山中獵戶的落腳處,樑上有被服乾糧。外面一直下雨,你又昏迷不醒,就先在此處停歇了數日。」

  她想著自己險些殺了他,他脫險之後不但沒有落井下石取她性命,反而施以援手,明明自己可以一走了之,還回過頭來救她,心中不由又是愧疚,又是感佩。想起爹爹對他的評語,確實不負君子之名,難怪爹爹也對他讚譽有加。

  「這幾天……都是你在照顧我?」

  「好事做到底,好不容易從洪水裡把你救出來,如果因為傷口惡化發熱死了,那我這一路不是白背你了?」

  楊末看他身上只穿一件玄色錦袍,之前的黃金甲不見蹤影,想必是半路嫌累贅丟棄了,心中更覺得過意不去,抬起頭望著他道:「你就不怕我醒了之後恩將仇報反咬一口?我這樣的小兵,要是能殺了你,回去可就一步登天了。」

  慕容籌不答反問:「你會麼?」

  楊末被他炯炯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垂下臉道:「你以德報怨救我性命,我若為了功名利祿加害恩人,豈不是豬狗不如。」

  慕容籌朗聲大笑:「會說出平素相逢請我喝酒的人,想來也是俠義磊落之輩,我也猜你不會。」

  楊末被他豪情感染,也跟著微笑起來:「說這話的人確實是個仁義的好漢,不過這話不是我先說的,是我爹爹。」

  慕容籌問:「你爹爹是何人?有機會我倒要結識一番。」

  「我爹爹是個……戍守邊防的老兵。」楊末猶豫一下,還是沒有表明身份,「不過在我心目中,他是個頂天立地不世出的英雄。」

  慕容籌並未起疑:「看得出來,你跟你爹爹父女感情一定極好——你昏迷時經常叫他。」

  楊末對自己睡夢中叫爹爹有些印象,似乎叫的都是「爹爹,我不要吃」、「末兒好痛,爹爹別走」、「爹爹抱抱末兒」之類孩子氣撒嬌的話,不禁臉頰微熱:「腦子不清醒說的胡話,恩公聽聽就罷了。」

  那些話他顯然都聽到了,忍笑道:「你爹爹對你定然十分寵愛嬌縱,你昏睡時可不像醒著這麼好說話,我險些都失去耐性了。」

  楊末逐漸回憶起病中他給自己餵水餵飯、包紮換藥,那焦糊怪味的米糊只怕也是出自他手。他是魏國皇后的弟弟、世族大家的貴公子,何曾做過這些,卻悉心照料一個萍水相逢的敵軍小人物,叫她如何不感懷於心。

  一面想著,一面伸手撫上自己右肩上傷口,那裡已經用繃帶包紮結實,血也早已止住。她摸了兩下,覺得好像不對,又摸了兩下,順著繃帶一路摸到左肋下——被褥下的身軀竟是赤|裸,這繃帶是她上半身僅有的遮蔽。再說荒郊野外哪來的繃帶?她掀開被子看了一眼,居然是之前她束胸的布帶,又寬又長,正好被他用來包紮傷口。

  她還是閨中少女,從未與親屬以外的男子有過親密接觸,竟被一個才認識數日的男人看光。雖說是情非得已,她又昏迷不醒渾不知覺,但一想到自己貼身的衣物被他解開,赤身裸|體地暴露在陌生男子眼前,包紮時更難免肌膚相觸,怎不叫人面紅耳赤羞窘難言。

  按說他的歲數比她足足大一倍,換做尋常人家,這該是叔叔輩的年紀了。但是看他的模樣,分明只像二十多歲的年輕公子,實在無法把他當做叔伯長輩看待,尤其他還長得……

  她抬頭飛快地瞥了他一眼,正看到他微笑地望著自己,那張臉笑起來更讓人目眩神迷,讓她無端地心虛不敢直視。她低下頭,手在被子下面來回撫著繃帶,憶及自己橫劍在他頸中時那一瞬間的猶豫,心底莫名地泛起一絲異樣來。

  好在此時銅鍋里咕嘟咕嘟冒出熱氣,慕容籌轉身去看,緩解了氣氛的尷尬。他拿一隻長柄木勺攪動鍋內的東西,居然飄出絲絲香氣:「幸虧我沒丟下你,這幾天都靠你身上那袋麵粉果腹,不然這深山野林中,我還真不知道去哪裡找吃食。」

  原來她這幾天吃的東西真是麵糊,那滋味實在不敢恭維。

  鍋里的麵糊煮熟了,他用獵人留下的粗陶餐具盛出一碗端到床頭。麵糊是適合病人食用的稀軟流質,裡面還飄了幾片綠菜葉。「綠的是什麼?」

  「樹林裡找到的野菜,你放心,我嘗過了可以吃。」慕容籌道,「前幾天軍營里的士兵剛教給我的,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了。」

  楊末只知道他出身貴族世家,原本是清閒文官,想來沒過過苦日子,但沒料到他從軍數年,依然十指不沾陽春水。爹爹常年征戰,被敵軍圍困糧草不濟時就要想各種辦法,他認得十幾種野菜,漁獵烹煮更不在話下,如果把他扔到這種山里,活得比山野居民還要自在。她悄悄瞥了一眼慕容籌的手,十指白皙細長,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人,哪像軍營里的糙漢。心想:你與我爹爹相差太遠,打不過他也是理所應當。

  慕容籌端著那碗麵湯,邊攪邊吹晾涼了,從浮面舀了一勺遞過來餵她。病中迷糊也就罷了,現下她清醒了,卻還叫一個素昧平生初相識的男子餵自己吃,楊末渾身不自在,伸手就去接:「我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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