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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居然有鮮卑將領的屍首,或許離戰場不遠。她抬頭向人馬摔落的山崖上望去,猛然間發現半山腰竟還有一個人,下落時抓住了崖上樹幹僥倖逃得一命。那人身穿黃金甲冑,十分醒目,那匹裝飾華麗的馬應為此人所有。

  黃金甲可不是常人能穿。楊公屢立戰功,皇帝欲將先帝傳下的黃金甲賞賜給他,楊公堅辭不受。這人居然身穿金甲,定是鮮卑軍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此刻他懸在半空,腳下只有寸許立足之地,只能抓緊樹幹站立,不上不下動彈不得。

  楊末心道:此乃天賜良機,不管這人是誰,以她雜役的身份將他擒回去都是大功一件,看爹爹還有什麼理由不讓她從軍。她拔出腰間短劍,踩著崖壁上突起的石塊和灌木樹根,上下飛縱向那名鮮卑將軍靠攏過去。

  那人也發現了她,拔出腰上佩劍。劍鞘上一樣嵌滿珠寶,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貨色。楊末手裡的劍雖短,卻是楊公戰場上繳獲的珍品,吹毛可斷,近身搏擊尤其靈巧。

  她虛晃一招避開那人刺來的第一劍,腳蹬崖壁躍到他身後一臂遠處。那人腳下不穩,回身就慢了須臾,長劍施展不開,被她乾脆勁辣的一劍刺在手腕上。金甲韌固,這一劍未能刺傷他,卻震得他虎口發麻,長劍脫手掉下崖去。

  楊末心下暗喜,第一次上戰場就讓她碰上這等好事。此人不但身居高位,而且武藝稀鬆平常,內力虛淺,完全不是她的對手。她反手上挑,揭去金甲頭盔,短劍順勢壓在那人頸中。

  黃金鑄就的頭盔沿著山壁骨碌碌滾落下去,露出其下一張年輕俊秀的面龐。

  鮮卑人眉目深雋,膚色白皙,與漢人大不相同。乍一眼看去,只覺得眉眼仿佛墨筆畫在白絹上似的分明,黑白相耀,容色逼人。楊末不由愣了一下,旋即回神,手中劍刃更進一分,厲聲喝道:「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那人側過臉,閉口不答。從側面看去愈發顯出他高鼻深目,是與漢人截然不同的、飛揚炫目的俊朗。

  楊末見他如此反應,更加確信他是個大人物,刀刃豎起逼得他把臉轉回來:「我刀下不殺無名之人,你留下姓名,好歹還能給你家人去個音訊,好過在這荒山野嶺變成孤魂野鬼。」

  那人被利刃架在脖子上,神色卻絲毫不見慌張,還有心思笑出來:「姑娘不必再逼問了,我不會說的。」

  楊末聽他稱自己「姑娘」,心下一慌,不禁低下頭去檢視,胸前木甲平坦,脖子也遮得嚴實。她往下一掃便將視線收回來,見他含笑盯著自己面龐,目帶審視,想起淋了一場大雨,臉上的化裝早就被洗刷乾淨,難怪被他識破,索性不再掩藏:「姑娘又怎樣,還不是一樣拿你?死到臨頭還有心思笑,看我一劍斬下你的首級,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那人仍是微笑道:「拿我的人頭回去固然能換不少賞金,但我奉勸姑娘,將我生擒回營,功勞或許更大。」

  楊末追問道:「你是何方神聖,敢如此托大?」

  那人昂首而立,又不答話了。

  楊末打量他面容衣著,冷笑道:「就算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你的身份。確實擒你回營是大功一件,但途中變數為未可知,我可不敢妄自尊大保證一定能製得住你,不如現在將你殺了永絕後患,也算替我大吳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楊末初見他便在猜度他的身份,年輕、相貌英俊、身居高位、武藝稀鬆,這些特徵讓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一個人——慕容籌。

  他比他實際的年齡要顯得更年輕一些,看上去仿佛只有二十五六歲。不過長得好看的人都顯年輕,像同樣三十歲的貴妃,面容也仿若二十出頭的少婦。誠然他的確是個如傳聞中一般令無數少女為之心折的美男子,楊末第一眼看他也覺得心跳驟停,但她分得清公私輕重。

  她想起爹爹說過的話,嘆道:「倘若是平素偶遇,兩國相安無事,或許我還會請你喝一杯酒;但如今是在戰場上,家國為重,你死在我的劍下,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

  慕容籌聽她說出這番言語,略感意外,斂起笑容喊了一聲:「姑娘……」

  對著這樣一張漂亮的臉,卻要把他的頭砍下來,確實有些於心不忍。楊末略一遲疑,別開視線,手下使力刀刃切進他肌膚中。

  他又喊了一聲:「姑娘!」

  楊末閉起眼,短劍揚起向他頸中劃下。這一劍下去,即使不砍了他的頭顱,起碼也要頸斷血噴而死。

  兩人都是站在崖壁突起處,一手扣住崖上樹枝才得立穩。楊末未發現她抓的灌木根部已松,右手揚起,那叢矮樹便被她連根拔起。猛然間失了著力,她兩手連晃數下也未能平衡,仰面就向崖下栽去。

  千鈞一髮間,面前那險些成為她劍下亡魂的人,卻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右手。

  但兩個人重力太大,這一抓也只緩了片刻,他未能止住她下落,反而被她拽得一同跌下山崖。楊末在下,從兩三丈高處跌落,身上還壓了一個身穿沉重金甲的魁梧男子,正好跌在崖底山石縫隙的樹叢上,一根劈斷的尖利木刺扎進她後背,直從前胸穿透出來,她整個人就被釘在了山石上。

  楊末疼得差點昏死過去,五臟六腑像被震碎,腦子裡也嗡嗡作響,右肩更是撕裂一般的疼痛。她勉強側過臉去,只看到自己右側肩胛處有一根血淋淋的劈開的樹枝從皮肉里戳出來,稍稍動一下都痛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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