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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網上發瘋的時候沒有考慮過靜哥的感受麼?」
「你做什麼事沒有考慮過任何後果麼?」
「你到底怎麼忍心讓他受這麼多委屈?」
「你為什麼逮著這麼好一人往死里欺負?」
「你真的不覺得對不起靜哥麼?」
「你真的沒有一點愧疚麼?」
「我看你真應該好好反思一下......」
葉漫舟掛斷電話,直在原地,許久。
持刀,傷人,後頭跟著的人名是游承靜。
字字心悸,讓人難以呼吸。
懸窗外,光影晃來晃去,無意觸進這一片死寂的地,死寂的人,眸底的夜色,慢慢濃烈。
曾借著終將重逢的希冀,懷著紮根於心的愛意,扛過那分開的一千八百多個日夜。
未曾如這般。
彷徨。恐懼。
站在原地,審視從前。
他的一切,曾經笑與哭,怒與喜,從起初那場盛夏,一路跑過心底荒蕪的十年,一幀幀閃回,觸手可及的正前方,是那張微笑得紅了眼眶的臉。
——我好像有又有家了。
幸福得讓人心碎。
想送他一個承諾,卻連安慰都無法脫口。
沒有任何底氣了。
你愛我時,是開心多一些,還是難過多一些?
我愛你時,更多是愛,還是傷害?
如若我的感情當真罄竹難書,只會為你帶來傷害,還有什麼堅持下去的理由?
如若角色的靈魂會以另一種方式蝕骨入髓,是不是早已無形中成為那個以愛為名的施暴者?
葉漫舟喝了口空氣,只覺周遭氧氣稀薄,呼吸困難。
游承靜出去尋手機,路過樓道,卻見葉漫舟直直站在裡頭,背對著,一動不動。
他開門進去,搖搖他胳膊。葉漫舟轉身,游承靜一愣,從沒見過他這樣的表情。
「你怎麼了?」
葉漫舟伸手,掌心觸及肩頭,倏而滑落。
他抱住他的腿,跪在他面前。游承靜嚇一跳,手忙腳亂讓人起來,對方只是自顧自扎著腦袋,沉默。
游承靜盯著他的發旋,不明所以。
「對不起。」
「什麼?」
「一切。」
「......」
葉漫舟低聲:「你難過,你生病,你差點出事。」
「都是因為我。」
「我想彌補過錯,但總是讓你困擾。」
「我想為你出氣,但卻讓你陷入困境。」
「我想你開心,可總是讓你傷心。」
「我努力的一切,全都適得其反。」
葉漫舟說著,忽然抬起一張淚流滿面的臉,向他凝望。
「承靜,我以前挺是個混蛋,現在也沒改好到哪樣,可我真的已經竭盡所能,去愛你......」
「我想不到失去你的可能性,我沒有辦法放過你,更沒有辦法放過自己。」
「我真的想好好愛你。」
他搖晃著他的手,輕聲哽咽:「承靜,教教我......」
「到底怎麼樣......才能好好愛你?」
游承靜怔怔看他。眼前這個人,他曾小心地愛了一整個青春的人,現在跪在自己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將欲啟齒,卻只能發出無聲的音節。
游承靜闔上眼皮,深呼一口氣。
怎麼能這麼可惡?
明明都是他做的錯,明明都是他闖的禍,明明該怪他那麼多。
可,更看不得他難過。
游承靜道:「起來。」
葉漫舟不為所動,埋在他膝前,肩膀起伏,劇烈呼吸,好似溺水的魚,祈求一絲氧氣。
游承靜喚了半天,沒招可使。
他俯下身來。
葉漫舟渾身僵住。
那道溫軟,霎時堵住了所有悲傷。
神智飄搖。
恍惚間,四季變換,春去秋來,繁花落盡,大雪紛飛,一切突然都窄成一片,他的世界一瞬間就只剩下曾經的一場盛夏,眼前的這一個人。
他摟住,抱緊,擁吻,直至忘情。
好似地老天荒後。
游承靜移開嘴唇,平穩呼吸,撫摸他滿面的淚痕。
「現在能冷靜一些了麼?」
葉漫舟點頭。
游承靜起身,拉他進房間,把人按在沙發,給他倒一杯水,看著對方一飲而盡。
他接過空杯,放在茶几,和他並肩而坐。
沉默。
葉漫舟萎靡在一邊,通紅的眼睛盯他看。
游承靜和他對視。
這一晚上可太過荒唐,一個哭時一個安慰,一個剛一消停一個又開始掉淚,今夜的眼淚險些流成一條小南渡江。
不過,也真夠嗆,這人都哭成這個鬼樣,還敢這麼靚。
他定定心神,「手機在你那麼?」
葉漫舟遞給他,游承靜接來,劃開屏,瞄了眼消息記錄,已讀的消息,三分鐘的通話記錄,和後頭朱穆空發來的一大篇勸人向善小作文。
他心中有數,把手機一揚。
「因為這事?」
葉漫舟一語不發地看著他。
游承靜解釋:「那個小孩平常父母不在身邊,是爺爺奶奶照看長大,過度溺愛,性格偏激。」
「以前就因為故意打傷同學進過少管所,做過許多出格的事,被診斷反社會人格。這種人傷人沒有理由,只是恰好是你粉絲而已,你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