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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禮清不語,喝著咖啡,忽然想起一些很遠的事。

  大學時,唐璃感冒臥床,讓他幫忙寫薛寶釵一千字人物小傳的作業,第二天交。

  洪禮清問為什麼找我?唐璃鼻音很重地笑。三個原因,第一是不想欠別人人情。第二是你寫得又快又好。第三個你猜。

  洪禮清問因為我熟讀四大名著麼。唐璃說不是。

  洪禮清沒繼續猜,掛斷電話,到了晚上把人物小傳和感冒藥一起帶過去,唐璃在一樓女生宿舍的窗口等他,只接過了人物小傳。

  她說,謝謝。

  她說,我從不吃感冒藥。

  她說,藥只能緩解痛苦,痊癒還是要靠自己。

  她說,其實我不喜歡薛寶釵,我喜歡湘雲。如果是讓我寫湘雲的人物小傳,我就能堅持寫一千字,兩千字,三千字,一萬字都行。但是老師非逼我寫薛寶釵,這不亞於讓一個薛寶釵的萬年黑寫她彩虹屁,我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她說,但是這也不是原因。

  洪禮清聽她說了好多,但什麼也沒表示,只對她說,好好休息。

  唐璃低頭看他一會,眼神緩慢坍塌進一個輕輕的微笑里。扶上窗戶,嘭一聲響,記憶被關入時間的罅縫。

  游承靜泡在浴缸里,想著白天的事。

  洪禮清發了會呆,突然問他,你喜歡薛寶釵還是史湘雲?

  游承靜說,我沒看過夢。

  洪禮清哦一聲,把咖啡塞給他,扭頭走了。

  游承靜問他,兩口就不喝了?

  洪禮清說,這咖啡,比湘雲的命還苦。

  游承靜思來想去,忽地沒心思了,胃裡一陣絞痛。

  下午在冷水裡拍了太久,雖然提前吃了止痛藥,這玻璃胃還是跟他過不去。

  游承靜躺在浴缸,捂著肚子,痛得抓心撓肝。

  此時語音打來,他看也沒看地接下。葉漫舟好開心,怎麼個事,這次響一聲就接了。

  「在幹嘛?」

  游承靜有氣無力:「你喜歡薛寶釵還是史湘雲?」

  葉漫舟一愣,「我不喜歡女的。」

  「......」

  「也不喜歡男的。」

  「......」

  「我只喜歡你。」

  宛若對牛彈琴。

  游承靜這會連琴都不想彈了,倒抽一口涼氣:「我草......」

  「幹嘛草我?」

  「草......」

  「有種別口嗨。」

  「哈......」

  葉漫舟聽出不對勁了,「胃疼?」

  「......」

  「承靜?」

  游承靜痛苦地拿頭撞了下浴缸,在那邊大喘氣。

  葉漫舟狂捏了把汗,努力想招。

  「承靜,你知道我媽是北大心理學的吧。」

  游承靜心說我管你媽......

  「我媽在心理學頗有建樹,我也有所涉獵。我媽說弗洛伊德說未能表達的情緒永遠不會消失,它們只是被活埋,並在未來以更醜陋的形式出現。我媽還說心理學家迪蒙瑟傑曾說咒罵是人類的本能,是人類靈魂的止痛劑......」

  游承靜受不了:「你他媽有完沒完?」

  「對,我就想表達這個意思。」

  「什麼?」

  「罵人能止痛,正好你喜歡罵我,瞧瞧這天時地利人和。」

  「......」

  「罵罵我吧,我很好罵的。」

  沒見過這種上趕著求罵的人。可鑑於游承靜真的疼得想罵人,死馬當活馬醫,胡亂開噴:

  「——葉漫舟!」

  「我在!」

  「——我草啊!」

  「你草吧!」

  「——我草你大爺!」

  「這個有點難!」

  ......

  還真就痛快起來了。

  挨過一陣痙攣,胃慢慢舒坦一點後,游承靜收回虎狼之詞。

  葉漫舟被罵得浴血噴張的,「怎麼不繼續了?」

  「好了。」

  「現在好點麼?」

  「嗯。」

  「好吧,下次疼了記得再來找我,哥們專業陪罵。」

  跑了趟斯德哥爾摩,還真有點受虐侵向了。游承靜感覺剛才實在是口不擇言,有點害臊,「你旁邊沒人吧?」

  葉漫舟看一眼對面正在讀鳥語雜誌的祁天嚴。

  「沒。」

  祁天嚴咳一聲。

  游承靜警鈴大作。

  「旁邊誰?」

  「那不是人。」

  拿臉接了只枕頭,葉漫舟沒好氣:「導演在我房間。」

  游承靜問:「他幹嘛?」

  葉漫舟道:「不幹嘛。你放心,他已經把別人潛了,暫時不會對我下手。」

  又一隻拖鞋飛過來。

  葉漫舟起身一躲,朝對方比了個中指。

  游承靜熱水不夠暖了,開花灑放進來點。他聽到水聲,「你洗澡呢?」

  游承靜關花灑,「沒有。」

  葉漫舟語音轉視頻:「那我檢查一下。」

  還蹬鼻子上臉了。游承靜掛斷來電,在熱水又泡了一會,回憶白天的事,洪禮清說唐璃感冒從不吃藥,可那次在醫院是怎麼回事呢?

  他思來想去,拿手機,搜了下碳酸鋰什麼作用,嚇了一跳。

  游承靜匆匆洗漱完,彈了會吉他,心情沉重,寫不下歌。

  他在客廳踱步,狗搞不清狀況,跟在腳後跟瞎湊熱鬧,好幾次差點踩到,游承靜嫌煩,踢它一腳,狗一氣之下躥到沙發,在他那把吉他旁鬼鬼祟祟,假裝狗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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