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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掃完一個和弦,他突然就想開了。
他想,那好吧,你走就走吧。
這個世界對你實在不算友好,你盡力了,你這樣選,肯定也是沒辦法了。
可我呢,我就再堅持會吧。我還是想跟這個世界說說什麼的。
我還是想跟你說說一些心裡話。
雖然現在有點難了,我看不見你,你也摸不著我。我可能得用另一種方式。
不過我目前不怎麼夠格,你就再等我幾年。
沒耐心等我長大,這點耐心總有的吧?
游承靜低頭掃了個和弦。
他盯著敞開的筆電,數條音軌。鋪陳出一點他真正想說給她的東西。
從開始製作到收尾,也就用了五個月。
可走到這一步開始,用了整整十三年。
等了十三年,好像還得繼續等。
他也沒太難過,只是有點抱歉。
好在現在這種水平的困難已經不能把他打倒了。
五年前,從華盛踏出的那晚,拖著大堆行李等車來。零下兩度,站在路口,衣服特別薄,冷風特別冷。
轎車經過,副駕上的人,目不斜視。
看了五年的臉,比風還冷。
從此後,再難,也不會有那一晚難了。
游承靜盯著筆電的待機動畫,兀自出神。手機來電,沒理。之後的時間,連續打來數通。
等到把鈴聲聽膩,他掛斷,關掉手機,端著筆記本,一個人走進房間。
*
程文宇消失了好幾天。問了吳舒晨,只說他近來有事,這段時間公司會派臨時助理給自己。
游承靜不放心,打電話詢問程文宇,對方亦是相同的說法,含糊其辭地掛了電話。
他不由多想,吳舒晨雖然口頭不表,但那天自己一意孤行耽誤了行程,是否因此事暗自拖累了對方,他不得而知。
辦公室,吳舒晨在伏案疾筆,對面游承靜敞著筆記本,給她放歌聽。
新專輯花里胡哨了許多,風格也趨向大眾流行。重寫的這些歌並沒花他太多功夫,但花了很多決心。
吳舒晨低頭,簽完手頭的一本,音樂也漸隱。
「很好。」
他觀察吳舒晨的表情,她嘴上說好,可臉上並不是個欣賞的態度。
從來猜不透她的想法。往往這女人抬舉他的時候,他會感覺她很好說話,往往他感覺她很好說話的時候,她指定就得干點不怎麼抬舉他的事了。
就像solo這回事,她一言堂地作出決定,游承靜到底也不能拿她怎樣。
說換曲子,就得麻溜換。
說換助理,也得麻溜換。
吳舒晨抬頭,盯著他看。
他和她對視,看著她無情無緒的臉。思考自己這言聽計從的,到底是哪又得罪她了。
可吳舒晨到底也是沒提意見。
她說:「就這樣吧。」
游承靜鬆口氣。
看來她今天真沒想難為他,臉色這麼不對,可能是近來活太多,更年期提前,或者她侄女又逃學了什麼的。
他合上電腦,正要離開,吳舒晨突然提了個他冷汗一冒的問題。
「承靜,你家裡什麼背景?」
游承靜抬頭看她,她像隨口問著。
他像聽不懂這問題。
「什麼背景?」
「你是單親家庭?」
「我跟我媽長大。」
「你爸呢?」
「不知道。」
「什麼都不知道?」
「知道他死了。」
「你多大他走的?」
「跟我媽同一年。」
「你想過你爸麼?」
想他幹嘛?游承靜心說,我媽都不要他了,雖然我媽後來也不要我了,但我媽還是先不要的他。
他腹誹,她是不是知道什麼了?如果知道什麼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只她一個人知道麼?
他不敢問。像是一大摞麻煩,裝在面前一個潘多拉寶盒裡,他不敢打開。
「姐,我不太舒服。」
各方面都不舒服。
吳舒晨跟他道歉:「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讓他更不舒服了。
她隨後接了個電話,嗯兩聲,掛斷。
「等會去趟新豐,和那邊策劃團隊具體商量下合作。」
「哦。」
「你助理送你去。」
「程文宇回來了?」
「新助理,在一樓了,你去見見吧。」
「哦。」
「我知道你不高興,但跟白依依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
「我哪不高興?」
游承靜笑笑,走出房間,笑容消失殆盡。
他沉著臉下一樓,從電梯出來,一眼看見大廳里一人。
帶個口罩,頭髮微卷,一身米色毛衣牛仔褲,往那一站,從頭利郎到腳,漂亮得跟個小練習生似的。
對上視線後,凌晚林往他走來,點頭弓腰,「承靜哥好,我是你的臨時助理。」
聽聲音年紀很輕。
游承靜打量他上半張臉,這眼睛看著不太平凡。
「怎麼稱呼?」
「林免。叫我小林就好。」
「多大?」
「二十一。」
「讀大學?」
「大三,我來明娛實習,沒想到能這麼榮幸,一來就調給承靜哥當臨時助理,如果有什麼不到位的地方先跟哥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