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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承靜扶穩耳麥,默念:「一。」
燈光驟亮之際,所有疼痛,一剎那拋擲九霄雲外。
游承靜一襲純白禮服華麗登場,一瞬間,全場歡呼,沸反盈天。
他啟齒,一把乾淨明澈的嗓音,清唱著:「——傳說你我,或盡興過。」
前奏響起,全員依次現身,隨節奏舞步切換,開始激烈唱跳。
三分四十秒的歌。
胃疼是一陣一陣,平均半分鐘一抽疼,緩個半拍,再一大疼。
要疼上七八截。
他忍得很好,游承靜心想,他最擅長這招粉飾太平。除了隊友,不會有人發現他的異樣。
當游承靜璀璨在那一處焦點,目光如炬,雙眸如星,誰也看不出那副面孔有任何動搖。
——還是有人看出些什麼。
葉漫舟盯緊大屏幕里游承靜的特寫。每當他唱完一段,末尾換拍時,隱約的一兩口悶聲,不像是累喘的氣。
像生生咽出來的疼。
音樂聲漸退,燈光黯淡,Drop三人聚攏,跟隨節奏,慢慢俯首。
倏一挺身,只見游承靜從正中旋身冒出,一舞畢,鏡頭特寫,幾綹碎發輕輕掉落眼角,一雙鳳眼從發間一晃而過。
他轉向鏡頭,幾分隨心所欲的含情,卻有種漫不經心的冷艷。
他動起唇,輕唱出聲:「——慢慢,淹沒。」
絢爛燈光,亦是慢慢覆滅,隨著歌聲漸隱,黑暗恰好淹沒與此。
全場人被驚得屏息一瞬,嘆為觀止。
此後,歡呼沸騰,掌聲雷鳴,那番熱烈程度,毫不遜色於先前開場。
燈光徹底黑下,謝幕後的微笑還硬在唇角,在那萬人狂呼的喝彩聲中,游承靜突然失力,直挺挺往後栽倒——「嘭!」
原是錯覺有人能接他一把,結果判斷失誤,腦瓜子嗡嗡的。
一陣急急慌慌的腳步聲。游承靜只覺自己被一雙胳膊攏起來,他有點憂傷地想,他家大隊長怎麼又救駕來遲了。
意識朦朧,他迷糊糊問:「......哥,咱這面兒,夠大了麼?」
抱他的人頓了頓,反問:「什麼面?」
怎麼這聲音如此低沉,如此熟悉,如此酷似某鳥人?
游承靜火速迴光返照,模糊糊看了一路,從下往上,一隻酷似葉漫舟的下頜,一張酷似葉漫舟的唇縫,及一雙酷似葉漫舟的眼睛。
那眼珠黑不溜湫,盯他死死的。
游承靜心想,大事不妙,腦神經和耳神經集體摔出問題!
第15章
黑暗劈頭蓋臉,胃裡已然翻天,痛楚洶湧盛大,讓他一個勁想罵人,一個勁地想找死,一個勁地想他媽,或是一個勁地什麼也不想想。
想死。想死。想死。
現在死了就不疼了。
通告也不用趕。
但這輩子還沒發過單人專輯。
發完再死。
可是不死還要趕通告。
疼成這樣也要趕通告。
怎麼這麼多通告要趕。
什麼時候能放心去死。
怎麼死才不會疼。
他媽尋死時也這麼疼?
他研究過,結論是,天底下沒有不疼的死法。
游承靜大口呼吸,痛不可言。
聽說一個人瀕臨死亡時,可以看到這一生最牽掛的人。
游承靜憤憤想,那我媽呢?她哪去了?
媽,你怎麼這種時候還迷路?
媽,我難受......
游承靜感覺有人在摸他的臉,他急促地睜開眼,一下撞見葉漫舟的臉,黯然神傷。
太窩囊了,死到臨頭的回馬燈還是這人。
「你怎麼樣?」
「......疼。」
「再堅持一下,救護車快來了。」
「......投胎還有專車?」
葉漫舟沒有接話,用濕紙巾輕擦他的臉。游承靜神志不清地盯著他,想,這回馬燈好像沒有本尊那麼討厭。
朱穆空在後頭圍觀,憋得慌,沖李明望嘀咕,「他來幹什麼?」
李明望聳聳肩,表示沒有頭緒。
洪禮清小聲解釋:「他倆明天要錄節目。」
朱穆空罵:「去他的吧,哥都這樣他還要談工作?」
葉漫舟把游承靜從沙發上扶起來,保溫杯遞到他唇邊:「喝點熱水。」
這會功夫,也沒腦子跟他矯情,游承靜接來喝了一口,乾嘔兩下,狂打寒戰,再度暈倒歇菜。
洪禮清見狀,十分憂慮道:「看來有點嚴重啊。」
葉漫舟沒有回頭,輕聲:「這樣還讓他上場?」
「不是,他自己要上......」
「他要上就讓上?不會勸勸?」
「勸了啊,沒勸動啊?你不知道承靜他脾氣——」
「誰不知道?」
葉漫舟打斷他話,不耐煩地站起來。
「......」洪禮清啞口無言。
他在游承靜身上蓋了件衣服,出房間接了個電話。
仇旗,中醫世家,棄醫從娛,酷愛吃瓜,聽說了事故,忙打來慰問:「承靜怎麼樣了?」
葉漫舟低頭揉眉心,「休息室躺著,在等120。」
「怎麼暈的啊?」
「說是胃疼。」
「疼暈的?那得疼成什麼樣,這還上去表演?」
刁文秋在一旁插嘴:「小公司就愛這樣,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