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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嘮嗑的話進門吧,傻站著淋雨幹什麼。」大爺見他明顯一幅沒明白的樣子,拍了拍門板道。
成簫於是收了傘放在門外,抬腳走進門去。
他鞋上都是水,沒敢太往裡進,只站在門口。他抬頭看了眼屋內的布局。
這地方很小,只有一室一廳,應當是專門為值班的人準備的歇腳地。但成簫看著卻沒有樣板房冷冰冰的氣息,反倒有些溫馨。
大爺走到桌子旁邊,拿了紙杯接了熱水,走過來遞給成簫。
「認識也不算吧,頂多算是見過。」他緩緩道,「你上一次過來,我有印象。」
「隔壁幾家人都在跟故去的舊人聊家常,就你,什麼也不說站了半天,最後扔下一句『以後我不會再來了』。」
「你走了以後我上前看了看,照片裡的人和你五六分像了,想來是你母親。」
大爺喝了口手裡的熱茶:「當時就覺得,你這年輕人挺奇怪的。」
手裡的杯子暖暖的,成簫回憶起上次來看蔣曼容的情形。
那時候他還在讀大學,一邊攻讀課業,一邊試圖讓公司成形。
一切都進行的太不順利。野心太大,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讓人付出代價,結果最終四處碰壁。他聰明,但那點聰明在優秀的資本家面前根本不夠看。不靠成家,那么小的年紀,他想拼出一片天地痴人說夢,他當然能借成家的勢快速站穩腳跟,可那對於成簫來說無異於向成弘量低頭。
欲望和道德殊死搏鬥,成簫徘徊在選擇的路口,越是想要得到答案,越是無法決斷。
他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想要抵達終點很難很難,他不能沖昏頭腦,不能只有一腔熱血。和過去暫時告別,忘了自己在做什麼,他才有辦法理性做出判斷。
一天爬不上去,他就一天不來見她。
「那時候太年輕了。」成簫笑了笑,「意氣用事,賭氣就算了,還衝一個已經走了的人。」
大爺沒再說話,只是一口口抿著茶,盯著窗戶上的窗花,不知道在想什麼。
成簫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還沒看清楚窗花的形狀,就先被猛地颳起的狂風嚇了一跳。
玻璃發出巨響,緊緊關著的門外,風呼嘯著發出嗚嗚聲。如果不是屋子裡暖和,燈也亮著,聯想到旁邊就是個墓地,還挺讓人瘮得慌的。
成簫定了定心神,沖大爺開口道。
「您平時就一個人住在這兒?」
大爺應聲道:「沒辦法,別人也不樂意在這兒呆著。」
「這兒這麼僻靜,又在墓園隔壁,您晚上不會多想嗎?」
大爺聞言笑了聲,起身走向不遠處的壁爐。
壁爐上放著些擺件,他走近,拿起了其中一件。成簫這才看清,那原來是張照片。
「怕什麼,」大爺拿手邊的布擦了擦相框,舉著拿給成簫看,「我有人陪呢。」
照片是灰白的,裡面的老人兩鬢花白,面容和善。
「這樣啊,」成簫由衷道,「真幸福。」
「羨慕什麼?」大爺抬頭,瞥了他一眼,「你不也有人陪嗎?」
成簫愣了愣。
大爺有些嫌棄道:「他跑過來抓著我就一頓盤問,慌得就跟你已經半截躺裡面了一樣。小年輕就是沒經過風浪,這也是什麼不得了的打擊啊?」
他摸出了老花鏡,看著手上照片裡的人,語氣還是一樣的嫌棄,眼神卻溫柔。
「我跟我老伴,幾十年的婚姻了,大事小事經歷過,架也沒少吵過。吵著吵著這些年也就過來了。你們還是年輕,正是遇上點什麼就要死要活的年紀。」
「人活到我這個歲數,就知道無論大事小事,能有人陪著分擔,最後都是咬咬牙就挺過去的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
「等到幾年過去了,兩個人聚在一起,還能當笑話講一講。」
老人的手一遍遍擦拭著早已經乾淨了的相框,等到自己也覺得有些過了,才依依不捨地把相框放回原位。
他轉頭,看見成簫正盯著自己看,頓時有點不自在,色厲內荏著提高聲音。
「看什麼?賴在這裡還不走了?讓人等你這麼心安理得啊?」
「行行,走了走了。」成簫回神,笑著擺了擺手,「清明再見啊大爺。」
「滾滾滾,趁早遷地方吧。」大爺不耐煩道。
推開門準備離開時,成簫回頭又看了眼。
老人的目光還停留在壁爐之上,臉上掛著點淡淡的笑,或許是在和人吐槽僅有幾面之緣的,在他看來有些矯情的年輕人。
低低屋頂上懸掛著的暖黃等打在老人身上,顯得他輪廓柔和。
成簫覺得老人或許沒有騙自己。
他真的從未感到孤單。
成簫是一路小跑回到車上的。
拉開駕駛座門,他飛速鑽了進去,搓了搓手,放在嘴邊哈了口氣。
「凍死了。」他小聲道,「怎麼沒開開空調?」
陸玖年手裡正把玩著什麼,聞言沒抬頭,淡淡回道。
「你車熄火了,打不開。」
「啊?」成簫有一瞬間的懵。
他抬手猛戳了戳車的啟動按鍵。名貴豪車一動不動,穩如老狗。
「嘖,」成簫皺著眉,看了眼儀錶盤,斂目沉思,回想著什麼。
「我坐車上聽了會兒歌,可能聽沒電了。」他說著,轉了轉身子,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準備呼叫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