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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來看你媽?」老人接著道。

  成簫有些驚訝,他點了點頭:「是。來看我母親。」

  老人沒再說話。

  成簫和他就這麼無聲地站了會兒,片刻後,他抬腳走向了墓園。

  他在一塊石碑前站定。

  那上面鑲嵌著逝者的照片。

  照片上的蔣曼容笑容很淡。或許是攝影師按下快門時,她還沒找准焦點,眼神像是在看著遠方,在想念著誰。

  成簫靜靜站著看了會兒,片刻後,他蹲了下來,靠近了石碑。

  「媽。我來看您了。」抬起手,他輕輕擦拭著已經被風颳地盡沾灰塵的照片。

  「隔了這麼久了,您還記得我上次來時的樣子嗎?」

  石碑觸感冰冷,成簫的手凍得有些僵硬,他收了回來。

  「逝者已去,活著的人替他討回公道。我總覺著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才配見你,總想著這一天來得不會很晚,現在看來,我還和當初一樣天真。」

  照片裡的人笑的溫柔,如果還活著,或許就會把他擁入懷裡,輕輕喊一聲「小簫」,那他就沒這麼難受了,那他就能忘記一切煩心事了。

  可現在她只是這麼淡淡地笑著,不會有聲音,不會有回應。

  「你問我現在?我過得還行,有錢有房有車……」

  他頓了頓,露出個笑:「還娶了個漂亮老婆,雖然可能不是你想像中的類型。」

  「但你應該會喜歡他,他人聰明,嘴還甜,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

  「我本來是打算帶他來見你的,但計劃沒趕上變化,我自己一個人先來了,你不會不歡迎吧?」

  公墓園裡太過寂靜,他的話隱約聽得到回聲。

  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原地,盯著烏雲密布,不見星月的天。

  「蔣曼妮來找我了。」

  「她還像以前一樣瘋,像個沒馴服理智的神經病。」

  「她罵你了,我打了她一巴掌,我挺解氣的,不知道你聽了之後解氣沒。」

  成簫輕笑了聲:「成家人都跟她差不多蠢,拼了命的給我找各種麻煩。」

  「解決不了?那不能,你不看是誰的兒子,這點小事。」

  「我只是……會有點累,歇一陣子就好了。」

  「真的……只需要歇一陣子就好。」

  他將雙手邁進手掌,深呼吸了幾口。

  他又有點想抽菸了。

  焦慮煩躁從來沒從他心頭徹底消失,想不起時他還是正常的他自己,而一旦想起,他便成了它們的奴隸。

  「你知道嗎?我其實想過算了的。但每次這種想法出現,我都覺得我大逆不道。」

  「我的命是你給的,我是你養大的。你離開,成家上上下下都是兇手,我流著和他們一樣的血,我也是罪人。」

  他腳下,地面上星星點點的水印很快連成了密密麻麻一片。

  「下雨了。媽。」

  他喃喃道。

  一時間,他竟希望這場雨乾脆下得大點再大點,大到足夠他能在這場瓢潑中窒息,就這麼結束在這裡。

  不需要人記得他,不需要人想起他。

  前十幾年他為了蔣曼容的愛而活,後來他為了恨而活。

  活來活去,當一場雨模糊了所有邊界時,他才發現天地之大,沒了那些愛恨,他單薄的如同一張白紙。

  他靠著石碑,閉上了眼。

  呼吸和心跳都放得更緩了些。

  他覺得自己正在和石碑旁的那些藤蔓同頻,血脈纏著根莖,慢慢長成相同的模樣。

  可下一瞬,一股強力忽然將他拽起,他倒入了一個人傘下,一個人懷中。

  「你要死啊?!」

  陸玖年仰著頭看他,眼裡的害怕和在乎像另一場雨,倒置著以相反的方向將成簫吞沒。

  「為什麼不接電話?啊?」

  「你把自己鎖在辦公室里兩整天!柳卿聯繫到我的時候我嚇死了你知不知道?!」

  陸玖年聲音都不穩了,他解開自己的外套搭在成簫身上,把人往自己的身邊拉近了些。

  「剛下了飛機我就問了柳卿跑過來找你,到這兒就看見你跟沒氣兒了一樣往那兒一坐。你一到下雨天就嚇唬我是不是?」

  他踮起腳,和成簫額頭相貼。

  「你別嚇我了,你好好的。」

  他們誰也沒閉眼。

  咫尺距離,互相看入對方的眼底,就像要共同溺死在同一片海。

  成簫覺得,自己依舊單薄慘白如一張白紙。

  可這世界上卻有人那麼傻,執拗地以他作畫。

  第74章 無使孤單

  「怎麼來的?」成簫接過了陸玖年手裡的傘,低聲問面前的人道。

  「打出租。」陸玖年道。

  他視線越過成簫,落在成簫身後的墓碑上。

  「我和阿姨說會兒話嗎?」

  成簫搖了搖頭:「改天吧。今天不是什麼好時機。」

  陸玖年卻有些堅決。

  「只是簡單說上兩句。」

  成簫聞言,沒再說什麼,只是將手裡的雨傘往陸玖年的方向傾了傾,是默認的姿態。

  陸玖年於是走向墓碑,他緩緩蹲下身來,注視著方碑上的照片。

  他從成簫口中聽到過太多有關成弘景的事,但卻鮮少聽聞成簫提起過自己的生母。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成簫生母的樣子,知曉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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