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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情緒都寫在臉上,虞谷說:「我扛你也需要力氣的好嗎?」
酈安筠不高興了:「我很重?你扛邊億大喘氣嗎?邊億才是豬。」
如果邊億在這裡恐怕又要和酈安筠大吵一架,虞谷悶笑兩聲:「你只是看著……」
酈安筠揚眉,威脅的意思很明顯。她冷清的客廳全靠燈光撐出點溫暖,這個時候廚房還有熬煮中的筒,有人職業病加專業發作,試圖給酈安筠這個病號整點大補的,酈安筠常年閒置的廚房都沒這麼忙過。
地上還有她們從醫院回來路過新開飾品店買的東西,地毯像是倒出了一桶蜂蜜,虞谷結帳的時候酈安筠還企圖掏出來。她懷疑虞谷是故意的,為了提醒她廚房那烹飪香料的卡通罐子。
酈安筠兇巴巴地:「看著什麼?你最好說點好聽的。」
虞谷想了想:「珠圓玉潤?」
這也不是貶義詞,但酈安筠還是不高興,她哼了一聲:「你的文化水平……」
虞谷欣然點頭:「那肯定比不過你。」
酈安筠不覺得這是好聽的話,虞谷往後一仰,折好又全部打散的衣服堆在一邊。沙發後面是酈安筠的超大書桌,牆上的書櫃給人的感覺格外肅穆,這是酈安筠生活的另一面。虞谷很久以前知道,卻不知道她長大以後還能放大很多倍曾經一瞬的遙遠。
「酈安筠。」
虞谷喊了她一聲,酈安筠靠在另一邊,腳踩了踩虞谷的腿。
對她來說擺設的電視開著,放著兩個人都沒看過的劇集,沒人在意播了什麼故事,這樣的時光沒有工作和家長里短,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只有她們的夜晚。
酈安筠嗯了一聲。
虞谷重新疊衣服,她低著頭,散落的長髮垂在肩上,區別於平時的利落,像是開了一個口子的薯片。
酈安筠想:虞谷應該是黃瓜味的,我最愛吃的那種。
膨化食品惹人上癮,虞谷是最重要的那一款香精。這個瞬間虞谷還沒說下一句,酈安筠就知道她想說什麼了。
她比虞谷先開口:「不會的。」
虞谷笑了:「你怎麼知道不會?」
「別太肯定,酈安筠。」
她一直很少喊酈安筠紅紅,只有在某個瞬間,酈安筠和她十指緊扣,才能在耳邊聽到一句仿佛囈語的真正親昵。
虞谷說:「小杞還要上學,我爸身體這樣,明年的單已經有人陸續安排了。」
她頓了頓:「年復一年,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盡頭。」
客廳落地窗外的城市如此美妙,小學生虞谷第一次見到酈安筠就覺得這個人麻煩。
開口閉口都是我在蒼城的時候,本質上比虞谷還留守兒童,至少虞谷的父母不會天天不在家。
但虞谷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討厭她。
多年的空白期每次想到酈安筠,她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喜歡不代表長久,天長地久之所以偉大,因為這是一個誓約,永不落地。
沒人知道天多長地多久,只知道人生數十年,愛沒那麼重要,責任排在愛前面。
酈安筠不是虞谷的責任,她是飛鳥,短暫停留在揚草枯敗的枝頭,虞谷一開始想要隨她而去,後來只想要一根羽毛。
萬一飛鳥因她墜落,虞谷才罪孽深重。
酈安筠嗯了一聲:「你以為我在這裡不是年復一年嗎?」
「我想要的幾乎都到手了。」
「房子、車、工作上的光環,」酈安筠拿走虞谷疊好的衣服,「我不會說這些沒用,但我還想要更多。」
虞谷抽出了一條昂貴的絲巾,酈安筠又拿走:「這是沈願送我的。」
「我不像她,她很早就有我想要的很多很多,但工作能力也不是與生俱來的,我走到今天問心無愧。」
她說這些很有自信,虞谷看她,更像在看一個幻影,是酈安筠小時候描述的未來。
「你這麼想我也能理解,我應該和更好的人一起,起碼要比我有錢、比我房子多、車要比我的好,工作最好對我有幫助。」
酈安筠把絲巾展開,系在虞谷的手腕。
這條絲巾是某品牌的新品,值虞老闆一次開席的報帳,但也僅僅是一條絲巾的價格。
價值是人類賦予的,酈安筠深信不疑。
她從不認為自己卑微如塵埃,但也沒覺得誰天生就應該站在高塔上,她只是在做自己能力範圍的事,然後繼續拓展。
「但我不喜歡又有什麼用。」
酈安筠還是不喜歡蝴蝶結,她喜歡死結,這是另一種藕斷絲連。
她湊過去捧起虞谷的臉,微涼的手指撫過虞谷的臉頰,像是要探探這個人靈魂的溫度。
虞谷是油鍋里被反覆撈起重複炸過的骨頭。
她的骨頭從硬到脆,寫滿生活物是人非的煎熬。
但酈安筠清楚虞谷是最早無條件支持她的那個人。
別人嘲笑酈安筠喜歡浮華,也有人說你爸媽不過在外面打工,又說你以後也不過是個打工的,小心以後給酈安筠打工啊。
虞谷總是輕而易舉讓人閉嘴,誰都在打工這句話小時候是滑稽,大了是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