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酈安筠是她栽下的種子,培育的過程虞谷精心參與,只是缺席了綻放結果的時節。如今這顆果子幾乎要爛熟,一口汁水淋漓得讓人幾乎唇齒含不住。
這是一顆很擅長無理取鬧的果實。
虞谷直接湊近,酈安筠生怕她在人來人往的村道吻她,嚇得後退一步,虞谷反而笑了。
她直接牽起酈安筠的手:「那你陪我去拿好了。」
酈安筠餵了一聲,虞谷牽著人往前走:「這還不好嗎?你陪著我。」
明明我陪著你才是對酈安筠好,她卻要偷換概念。
酈安筠低著頭,看自己寬大的褲腿掃過虞谷的褲子:「我為什麼要陪你?」
虞谷:「我陪你那麼多年,陪我一會怎麼了?」
這樣反而顯得酈安筠吝嗇,酈安筠非要據理力爭:「什麼叫你陪我這麼多年?」
「你明明和我一起長大的。」
虞谷笑而不語,只是牽著她的手往前走,這條路上也有去吃飯的村民,看見虞谷會打招呼。
兩個女人牽手往前走好像也不會讓人多想,虞谷說:「我沒陪你買文具盲盒?沒陪你跑步?沒陪你等暴雨下完?沒……」
酈安筠:「你那個帳本不會還有這方面的記錄吧?」
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怎麼這麼斤斤計較。
虞谷:「那在另一個本子裡。」
酈安筠印象里虞谷連老師布置的日記作文都懶得寫,經常翻酈安筠的好詞好句摘抄拼拼湊湊敷衍了事。
什麼時候記別的了?
酈安筠:「真的?」
虞谷:「假的。」
她拉開車門在抽屜里翻翻找找,酈安筠站在一邊,想的還是崔蔓那句感嘆——
「你們怎麼做到耽誤這麼多年的?」
理智上酈安筠不覺得是耽誤,但所作所為和衝動都代表她有和虞谷沒早點戀愛的遺憾。
二十八歲的戀愛來得太遲,母胎單身但暗戀和遲到的青梅邊緣行為。
每一項拎出來都很難和酈安筠掛鉤,但就是百分百概括。
酈安筠問虞谷:「我是不是很過分?」
虞谷嗯了一聲。
她還在看自己的排期,酈安筠現在大部分安排都電子化,看到虞谷那本翻爛了的日程本嘴角抽搐,有種兩個人不在一個年代的感覺。
酈安筠:「啊?」
柯渺小姨下個月生日,同學會的事虞谷也有聽說,她微信也有幾個高中同學,淹沒在記錄里。
同齡人父母基本健在,也沒什麼需要籌備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壽宴的,結婚現在放在縣城酒店,沒多大業務往來。
虞谷看了那周的安排,除去不確定的白事,紅事是空的,屬於休息。
她合上本子嗯了一聲,身邊的人已經快爆炸了。
中午日光盈盈,虞谷看了眼暖陽下酈安筠的臉,「還不夠過分嗎?最早幾年我們也不算完全不見面吧?」
「我姐在的時候我還是住在周外婆隔壁的,你過年來看見我也很冷淡。」
「我每次看你,你都移開視線。」
酈安筠視角里的虞谷正在和親戚打牌,她坐在門口,邊上是曬著的紅彤彤的辣椒,新年的燈籠更紅,她笑起來很燦爛。
酈安筠不得不移開眼,她怕自己會多看很久。
不正確的喜歡。
同性、發小和虞谷。
怎麼會喜歡虞谷呢?
是青春期的衝動使然嗎?
大學的酈安筠也想過,她是這場心照不宣的雙向悸動里的逃兵,移開視線、拒絕社交、逃離揚草。
斷絕一切虞谷相關的信息。
但都在重見那天,在虞谷坐到身邊的時候,遞過來的石榴和掌心的觸感下全盤崩碎。
滾落的石榴籽分明是白色的,酈安筠低頭,卻像是看到了紅色的愛心到處都是。
月滿則虧,喜歡不同。
滿出來的部分撒出去還會捲土重來,離開的人紅線早在揚草生根,她提出的所有擇偶範本都有隱藏答案。
虞谷虞谷和虞谷。
虞美人的虞,山谷的谷。
酈安筠一開始甚至很嫉妒虞谷的名字,曾用名酈紅雲的酈安筠仍然是家人口中的紅紅。
不像虞谷,卡在太像男生和很女孩的名字中間,人也一樣。
她能讀懂酈安筠的嫉妒,卻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羨慕的。
酈安筠想起來自己為什麼喜歡吃白心石榴了,因為那年周絹花希望她和虞谷好好相處,坐在對面的枯瘦女孩掰開家門口長出來的石榴果,她還不知道酈安筠叫什麼,學著周絹花叫她:「紅紅,你吃吃看這個,很甜。」
酈安筠哼了一聲:「我不吃白的。」
虞谷也不生氣,哦了一聲,「你是紅紅,要吃紅的。」
當時酈安筠想:這人故意的吧。
後來她才知道虞谷真的是這麼想的,她給酈安筠買水果也會買紅壤的。
卻不知道自己成了那塊紅壤,有種子從她這裡生根發芽。
山風徐徐,酈安筠捋了捋捲髮,問:「那你討厭我嗎?」
虞谷用破爛的記錄本遮住光,在一小塊的陰影下親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