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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月卿唇邊的笑意更濃,心裡頭的那點惡趣味又跟著冒出來。
這種感受是難以形容的,像是天上的月亮被凡人攬在懷中,本該皎皎如玉的人印上凌亂的專屬,哪怕是再正直善良的人,也會因此掀起難耐的感受。
旁邊的人又說了些什麼,洛月卿沒仔細聽,連敷衍都變得十分。
洛月吟越發不悅,卻依舊強忍了下來。
再等片刻,洛月卿便起身,說自己想下去走走。
洛月吟正嫌對方不肯給自己面子,見她要離開,連阻攔都不曾,揮了揮手就讓她離去。
而另一邊的鐘覺予跪坐在竹墊上,雖然姿態輕鬆,卻也透著矜貴,唇邊帶笑道:「孤見孟相往日勤勉至極,還以為孟相從不會踏入這種享樂之地。」
孟雲山微微搖頭,解釋道:「殿下高看本官了,我少年時也曾羨慕那些個家境富裕的學生,有閒錢可登上這茶樓,望一望京城中的風采。」
他因過分操勞而蒼老的面容,露出一絲懷念之色,便笑道:「但是下官家中貧困,即便任職之後,費盡心思省下幾個月的俸祿,也只能勉強登上二樓,點一杯清茶。」
他見鍾覺予露出怔然神色,又寬慰道:「這就足夠了。」
「若不是先皇后將我留下,我恐怕連上樓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回到故土,日日期盼著富戶家里的孩子能爭點氣,最好考中個名次,好讓富戶多賞我二斤肉。」
鍾覺予便道:「孟相豁達,如今要是孟相願意,想必京中會有不少人連夜排到孟相家門口,期盼著能請孟相喝杯清茶。
孟雲山搖了搖頭,嘆道:「不必了,那不過是少年時微不足道的虛榮心罷了,如今想來,也只覺得好笑。」
「哦?」鍾覺予話鋒一轉,又說:「那孟相少年時,真正所追求的是什麼呢?」
清風掠過,掀起湖面圈圈漣漪,旁邊栽種的柳樹成行,曲著樹幹垂著柳條,好似在瞧水面中的倒影。
木板隔音稍差,即便身處最頂層,也能聽見一、二層的笑鬧聲,多是進京趕考的年輕學子聚在一塊,談天說地,以詩詞表達自己的抱負。
孟雲山不由恍惚,又想起當年縮在角落的自己,那一身破舊官服穿了又穿,洗到發白,卻也雙眼放光,貪婪著瞧著這偌大的京都。
「我……」孟雲山張了張嘴,說話變得艱難。
鍾覺予並不著急,靜靜等待,或許她比孟雲山更了解自己。
當年先皇后在世時,就曾在鍾覺予面前提起對方,說這人勤懇樸實,雖有才華卻不懂變通,過分木訥,於是她只能暫且將他暫放在稍遠的名次,當個小官磨鍊性子。
鍾覺予生出感興趣,畢竟阿娘很少對一個人有如此期盼,甚至要先費盡心思磨鍊對方,故而在孟雲山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鍾覺予就已偷偷命人取來他生平,細細查看。
見對方說不出口,鍾覺予搖了搖頭,便笑:「孟相曾經是否懷疑過自己的初心?」
孟雲山張了張嘴,沒有回答卻已表達得清楚。
鍾覺予絲毫不意外,便道:「孟相可記得有一年冬日,你被同僚為難,大雪都堆到成年人膝蓋了,你卻還得縮在只剩下幾片破瓦的房中,處理所謂的公務。」
孟雲山一愣,幾乎是脫口而出道:「殿下怎麼會知道?!」
那時他不過是個七品小官,天天和一群靠家族買官職的紈絝待在一塊,即便有心做些什麼,卻也只能被整日欺壓。
鍾覺予沒有回答,反而說道:「那一日我剛從練功房裡出來,就被母后匆匆召過去,要我提著兩斤碳出宮,去給一個不起眼的小官。」
孟雲山驟然愣住。
終於知道當年自己冷得睡著時,房間裡突然冒出的碳火來自何人。
他吶吶道:「是皇后與殿下救了我。」
若不是有那盆碳火,他估計已冷死在那間小屋裡。
鍾覺予笑了笑,還想再說,卻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
兩人頓時止住話語,下意識往外看去。
只見一穿著淺色衣裙的女子,手端疊著糕點的盤子,單手掀起竹簾,便往裡入。
她先是雙膝跪坐在旁邊,稍靠近鍾覺予的位置,然後將盤子擺在茶桌中間。
孟雲山以為是鍾覺予點的糕點,故而沉默不語,眼底露出一抹少見的焦急,明顯還想問些什麼,卻被這人打斷。
鍾覺予則整個人都僵住。
而洛月卿卻笑起來,說了句:「奴來為兩位大人沏茶。」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你……」
鍾覺予難得結巴, 停頓了下才將話完整說出:「你來吧。」
既要談事,自然不會先點小食,更不會請人來斟茶, 通常都是先來兩盞綠茶,等之後再考慮其他。
這茶樓往日接待眾多, 自然也十分清楚這些, 鍾覺予只說了句暫時不要來人打擾, 他們就明了,不曾派人前來叨嘮。
可沒想到冒出個洛月卿, 下樓要了糕點和茶, 還拒絕了小侍的幫忙, 讓他們以為樓上在談什麼不得了的事,越發不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