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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覺仁這才罷手,深吸了幾口氣後,努力緩下語氣,說:「在學道法。」
「嗯?」
「昨天她還派人送來兩本道經和一副表好的字,說是道法深奧玄妙,她決定要潛心研究,希望父皇和吾都能抽空學習一二。」
鍾徒明表情變得扭曲,一字一句擠出話來:「在哪兒?」
鍾覺仁便出門,喊人帶來,然後再遞到桌面。
鍾徒明低頭一看,書是《常清靜經》和《度人經》,字寫的是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恨不得直接寫著自己一心問道,與世無爭。
鍾徒明氣急而笑,連說三聲好,然後又道:「潛心修習道法是吧?!那你就一輩子待在玄妙觀吧!」
他大喊一聲:「覺仁!擬旨,讓鍾覺予拜玄妙觀道長為師,以後無召不得下山!」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太子請戰, 眾朝臣皆不應,帝怒極,只能下旨強壓著些許將士跟隨, 太子這才能領兵出發。
然,太子及麾下士兵快馬加鞭趕到邊境, 不到四日就被攻破城門。
「殿下!殿下!大楚打進來了!」烽火交織的城牆內, 有一士兵急忙推門, 衝進房間。
「殿下,大軍……殿下?」士兵有些茫然地瞧著前頭, 臉上的慌張未散去, 繼而就凝固在臉上。
房間裡的擺設混亂, 看得出來是房間主人十分著急著離開,拿了弓箭卻沒有拿箭筒,甚至在取拿的過程中推倒了木架, 衣袍還剩了一點布料留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跑動時, 勾到了邊角。
那士兵還沒有來得及進去查看, 就有執刀的士兵從背後跑來, 他剛提刀反抗, 那長刀便從側邊恨恨刺來。
士兵眼睛一眨,便低頭瞧見只是腰腹破了個猙獰大洞, 血水順著刀刃血槽瘋涌而出。
他突然出聲喊道:「殿、殿下……」
許是臨死前的唯一惦念, 也有可能是大腦一片空白後的本能。
敵人毫不猶豫地拔刀而出, 鋒利刀划過血肉白脂,然後血水瘋狂湧出!
這人頓時倒地, 深色血水如溪流將地磚染色,敵人卻跨過他屍身往離開, 然後就吼出一聲:「大梁的太子跑了!追!」
聲音落下,往這邊而來的士兵連忙轉身往外跑。
而地上已經斷氣的身體,用不瞑目的眼珠子,倒映著兇手大步跨過他的身體,往外頭追去。
而另一邊,太子已狼狽趴在千里馬上,邊揮邊罵罵咧咧道:「廢物,都是廢物,一群酒囊飯袋!」
可他的表情充滿了恐懼,眼神一直盯著周圍的護衛,這罵聲更像是恐懼之下的強撐。
周圍護衛時不時往後看,捏著韁繩的手發白,隨時都可能調轉馬頭往後。
——咻!!!
一聲破風瞬時響起,羽箭直接插入地面,半個箭都埋著里頭,可見這人用了多大力氣。
受驚的馬兒驚叫,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保護殿下,其他人跟我往後!」
緊接著,一道道白光從刀鞘中閃出,隨著叫喊聲,鍾覺仁面色蒼白,俯低的身子好像完全貼在馬身上,呢喃著:「快點快點,再快點!」
身後的慘叫聲越來越少,他手抖得厲害,幾次差點摔下馬。
羽箭再一次射來。
他瞳孔放大,大喊了一聲:「父皇救我!!!」
「殿下!殿下!」
「殿下醒一醒!」
朦朧的聲音將他從沉睡中驚醒,鍾覺仁猛然驟然,渾身冒出的冷汗浸透衣衫,他大口喘著粗氣,眼眸之中全是紅血絲。
旁邊的太監忙道:「殿下你已經回來了,這只不過是一場噩夢。」
對,噩夢
鍾覺仁連忙點頭,重複道:「噩夢,是噩夢,我逃回來了。」
太監肯定道:「對,殿下回來了。」
聽到這話,鍾覺仁表情逐漸緩和下來,恐懼再一次掩埋到無法消除的隱秘之地。
那日他被數百個敵軍追擊,身邊護衛沒了三分之二,他也幾次差點被摔下馬,幸好終於趕回梁國的城牆,否則他就要淪為大楚的人質了!
想到此處,他又不免慶幸,幸好自己有眼力見,稍覺得不對就讓眾人準備,敵軍還沒有攻進城,他們就偷偷繞了出去,占了先跑的優勢,這才能逃脫。
至於那裡頭的百姓和將士,誰有他鍾覺仁尊貴?犧牲了就犧牲了,大不了大梁再打回去,替他們報仇就是。
鍾覺仁緩下呼吸,立馬就有人拿著溫度剛好的毛巾,為他擦拭汗水。
鍾覺仁只抬了抬手,眯眼看向門口,又問:「父皇呢?」
「陛下……」那小太監停頓了下,才說:「陛下在尋其他領兵的人。」
鍾覺仁像是不服,表情糾結了半天,最後一腳踹到旁邊擦汗的小太監身上,罵了句:「滾,沒有用的東西!」
那小太監被嚇得連忙走出去,木門被關上。
——咿呀!
青山疊起,白霧瀰漫,玄妙觀內,雕出木格窗的房門被推開,發出尖銳的響聲。
站在屋外等候的人聽到聲響,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欣喜,扯著尖銳的嗓音開口:「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