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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逃似的,進屋還被門檻絆了一腳。
而另一邊,鍾覺予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繼而才轉頭,看向太子。
那人立在原地,雙手握成拳,面色鐵青。
鍾覺仁從三歲就被立為太子,得父母寵愛,眾人尊敬,周圍人哪一個不是小心翼翼待他,別說拒絕他了,通常都是他隨意瞧一眼,就有人雙手取來,畢恭畢敬地遞給他。
而他現在已如此低聲下氣,卻依舊被拒絕。
他猛的抬腳,往盆景上一踹,土陶花瓶直接被踹翻,驟然炸開,然後還不覺得解氣,扭頭瞪向鍾覺予,字從牙縫中一字字擠出:「鍾覺予!你是不是很得意!」
他又在鍾覺予面前丟了一回臉!
他氣笑出聲,又罵道:「吾本以為你會安安分分待在觀里清修,反省以往過錯,沒想到你竟想搭上洛家這條線!」
他眼眸如毒蛇,寫滿了恨意:「吾還當真小瞧你,你哪裡會安安分分待在一個地方。」
「謹言不知皇兄在說什麼,」鍾覺予平靜回道。
自她在朝廷嶄露頭角之後,這樣的爭吵在兩人之間發生了許多次,起初她還願意解釋,後頭就再也不願意說了。
鍾覺仁本就一直對鍾覺予有猜疑,憤怒之下便愈演愈烈,他大罵道:「鍾覺予!你就是個女子,你再厲害再得民心又如何!吾是嫡長子,註定是大梁未來的皇帝。」
他呼吸有些沉重急促,卻扯出一抹笑:「你自以為與洛家女交好就行了嗎?」
「吾告訴你,自前朝開始洛家就放出話來,洛家女兒只嫁給皇帝,只能成為皇后,你一女子能做什麼?」
「你現在與她交好又何妨,等日後吾登基為皇,我必娶……」
「皇兄慎言!」鍾覺予提高聲調,一雙上挑的鳳瞳沉沉看著他,警告道:「父皇如今身體健壯,皇兄莫不是在咒父皇。」
鍾覺仁反而笑起來:「這話落在父皇耳中又如何,父皇向來寵愛吾,絕不會讓吾落得如此境地。」
他眼睛往鍾覺予身上一掃,又說:「可有可無的友情和唯一的丈夫相比,皇妹覺得她會選誰?洛家會選誰?」
話說到這兒,他反而消了怒氣,扯著嘴角笑道:「吾還得謝謝謹言,多謝謹言有心照顧月卿,等日後吾與你皇嫂成親,必然帶她一起,親自向謹言道謝。」
皇嫂兩個字被刻意加重,好像在極力提醒著對方,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
他冷笑一下,一揮袖就往外走。
守在周圍的僕從連忙迎上來,他便故意高聲道:「將吾給月卿準備的禮物抬過來,告訴月卿,吾下次再上山尋她。」
那僕從自然連聲答應,繼而離開的腳步聲響起,再過片刻就有人抬著東西趕來。
鍾覺予卻一直站在原地,好似定在那兒一樣,風吹過她發梢,掀起的衣角發出聲響,唯有垂落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露出些許情緒。
旁邊被踢翻的盆景破碎,翠綠文竹倒在地上,沾染上不少泥土,看起來分外狼狽。
旁邊的房門又一次打開,洛月卿試圖拒絕,卻擋不住往裡抬東西的人,只聽見一箱箱的東西往裡頭放,落地時發出沉悶聲音。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前朝開始洛家就放出話來, 洛家女兒只嫁給皇帝,只能成為皇后,你一女子能做什麼?!」
夏日的夜總是悶熱, 白日裡的暑氣不曾淡去,縈繞在樹梢、屋檐下, 連呼吸都是悶悶的, 更別說惱人的蟲鳴。
許是因為此, 亮起燭火搖搖晃晃,似在表達在不滿, 以至於地上的影子也破碎開。
但斜靠著羅漢榻的人卻不曾理會, 怔怔瞧著裂開的青磚地面。
撐開的木格窗有風吹入, 將她隨意披散在肩的長髮吹起,白色裡衣松垮,露出一抹碧藍綢緞, 整個人看起來頹唐又沉鬱。
下午的話語又一次響起, 比屋外的蟲鳴更煩人, 難以擺脫消除, 只能一遍遍被迫回想。
如今梁朝的世家有三, 依次是洛、吳、趙三家, 趙家資歷最淺、地位最弱,一直盤踞在青州, 鍾覺予的親生母親、已逝的皇后就是出自趙家。
而洛家地位最高, 僅在前朝就出了六位皇后, 曾有一皇子為求洛家助力,三番五次尋上門要娶洛家女, 結果卻被當時洛家家主一句話給打發。
那便是鍾覺仁今日所提起的,洛家嫡女只嫁皇帝, 只能成為皇后。
其實這話不過是當時的洛家家主,在被無賴皇子逼急後,惱怒之下說的一句渾話,可卻被有心人傳遍擴散,不知情的人一聽,再聯想到這些年的幾代皇后都出自洛家,便信以為真,久而久之就成了所謂的事實。
不過後頭前朝分裂,大梁與楚國平方天下,洛家便瞧不上泥腿子出身的梁皇室,連皇后的位置都被跟著嫌棄,故而之後的皇后再無一人出自洛家,這傳言便跟著淡去。
若不是今天鍾覺仁的突然提起,鍾覺予都快忘記一茬了。
她不由回想起洛家之前的子嗣後代,庶出的女兒倒是有,可嫡系血脈卻已三代未出一個女孩,這也導致了大梁皇室即便想娶,也沒辦法娶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