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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

  他從沒有過這種手軟的時候,可是這一刻,他腦中劈過閃電,照亮了一些他曾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

  空寂的皇陵,

  吳宅的武人,

  延平郡王在揚州遇刺,

  方伯爺在京中被滅口,

  吳太監於鳳陽受賄,到京中登高位,

  張太監接替吳太監前往皇陵,卻不是發配,

  他,先韓王世子,連同劫後餘生的徐二老爺在內,三道同樣的傷口,

  這些錯綜複雜的線索有新有舊,他始終串不成一條線,因為他缺乏一把最重要的鑰匙——到底是為什麼,他會和先韓王世子與延平郡王一樣,捲入這場延續六年之久的陰謀里?

  在這一個不早不晚剛剛好的時刻,他可能終於找到了。

  第127章

  方寒霄的臉色變得蒼白,目中乃至閃了一點驚懼的光,瑩月從沒有見過他這副樣子,嚇著了,把書丟下,小心伸手摸他臉:“你怎麼了?”

  方寒霄沒有說話,只是伸手臂將她抱住。

  用力地。

  他身體半彎曲著,以一個彆扭的姿勢把臉埋到瑩月的頸窩裡去。

  他此前有過一點點預感,一直希望不要成真。可是這世上的事,偏偏好的不靈壞的靈。

  他最不希望的那個可能,發生了。

  瑩月如今不那麼纖瘦了,他抱在懷裡,剛剛好,她馨香的味道和柔軟的感覺給了他很大的慰藉,他有妻室,有老祖父,還有小妹妹,一家子老弱,他不能亂。

  沒有什麼大不了。

  那一道刀光點過喉嚨,最難的時候,他都逃過走出來了。

  他的親人,是軟肋也是盔甲,十五歲出走那一年,他眾叛親離,也獨立熬了過來,如今,家人總是都會站在他這一邊。

  那就沒那麼可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他終於直起身鬆開了手。

  瑩月很擔心地打量著他。

  方寒霄暫時沒有解釋什麼,要了水,洗浴過上床以後,才開始低聲說起。

  淡青色的帳子放下來,窗外月光很亮,照得屋中地上都鋪著銀輝。

  瑩月沒聽幾句,就目瞪口呆:“吳、吳太監?!”

  她不至於被一個太監嚇成這樣,因為她已經聯想到,說吳太監,實際上真正說的是誰——

  “我在揚州看見那個被千方百計沉屍並牽連你二叔差點被滅口的閹人屍體時,就有過一點懷疑。”方寒霄低道,“一般的屍體,便是有所殘缺,死都死矣,真的不必要如此大費周章。”

  然而對方費了,這是掩飾,也是暴露。

  方寒霄當時沒有往他懷疑的角度深想,一個是證據太少,其二,他也是有點不敢。

  率土之民,莫非王臣。

  他隱在幕後攪動朝堂,意指儲君,可他也不是不敬畏皇權。

  “你覺得出現在吳太監私宅里的武人是證據?”瑩月混亂著,費勁地找了個點切入去問。

  她畢竟寫過《余公案》,再不關心旁務,見識也與一般後宅婦人不同,可以與談此類秘事。

  方寒霄道:“這是最後的一環。”

  他也需要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當下一點點倒推起來。

  這件事的最初開端,源於他六年前的遇匪,撇除掉感情因素,方伯爺買兇殺他不奇怪,找的兇手特別厲害在當時看也不奇怪,甚至殺完他以後就此銷聲匿跡都可以解釋,最大的疑問是出現在了六年以後:為什麼方伯爺二度試圖尋找這夥人時,才開了個頭,就被毫不留情地滅口。

  需要特別注意的是,不但不留情,其中更突兀的因素是狂妄,有什麼事情,值得殺掉一位當朝伯爺來掩蓋?從常理論,天子腳下發生這麼惡性的案件,只會引得追查力度嚴苛加倍,這夥人更難藏匿。

  ——這件滅口案的手法,與徐二老爺在揚州時遭遇的其實高度相似,都是不惜一切掩蓋什麼,不惜一切滅口。

  這節暫且按下不提,隨後先韓王世子在甘肅出事,他機緣巧合下印證了與先韓王世子相同的傷口,至此他發現事情遠不是他原來想的那樣簡單,他振作起來,決意追查。

  開始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毫無頭緒,直到隆昌侯奪了方伯爺的差事,他跟方老伯爺在任上跑過,裡面許多手腳,他知道,他盯上隆昌侯,沒多久發現了隆昌侯的銀錢流向潞王,他決定將目標側重向潞王。

  方老伯爺那時不信任他,他因此放棄祖蔭,想靠自己闖出一條路來,他投靠了韓王,那麼不管怎樣,先將潞王打擊下來不會有錯。

  隨後,他知道了方老伯爺病重,返京。

  他照顧方老伯爺,將錯就錯娶了瑩月。

  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但從大局上沒有很大變故,他零碎做了些事,直到去年下半年與於星誠下揚州,新的重大線索終於出現。

  這就要說到徐二老爺陰錯陽差的捲入了,大概天衣無縫這種事,既是“天衣”,那麼人間本是不存在的。

  那具綁著石頭的閹人屍體,將他面前蒙昧的紗撕開了一條縫。

  他那時懷疑潞王,也懷疑蜀王,但因為無法解釋這兩王為什麼向他下手,他覺得他們都有嫌疑,可嫌疑也都不大,於是只能止步於懷疑。

  吳太監這個人物,在這時出現。

  與兩藩王府一樣,他掌管的皇陵也是有內侍的,他本人就是,但是當時他沒有留意他,任何人都沒有留意到他。

  這裡,需要提到一件已經為許多人所遺忘的案件,那就是離奇自殺留下遺書,背起了刺殺延平郡王的黑鍋的那個鹽梟,那案子以鹽梟遺書為準早已結了,可是方寒霄從未忘記其中的葫蘆提之處——什麼人有這樣大的能耐,能逼鹽梟認這種鍋?

  他此前太忽視吳太監了,從未把吳太監與延平郡王遇刺案聯繫到一起去,可實際上,兩者恰恰有聯繫,聯繫就在這個鹽梟。

  他當時已經將範圍圈定在直隸地界的高官,但哪怕是高官,鹽梟行走在刀口上,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小民,可能隨便一個高官去逼他,他就認下這種罪名嗎,他至少得懷疑一下高官在他死後說話算不算話,是不是真的能不牽連他家人罷——只有原來就和他有聯繫的人,他才可以付出這種信任。

  瑩月當時幫忙想過這個人選,此時想起,恍悟道:“我沒有想到他。”

  方寒霄低聲道:“我也沒有。”

  南直隸地界有很大能量的高官,同時與鹽梟有聯繫——就算他此前想到吳太監與鹽梟間的聯繫,但吳太監也不符合第一個特徵,一個守皇陵的冷灶太監,幫一幫應巡撫的師爺找門路捐個官還罷了,逼人甘心自殺還背鍋這種關天大事,他看上去實在不具備這個能量。

  許多事,要結合新線索,再回頭看,才可以看出問題來。

  如今的事實證明,他有。

  並且還遠遠不止於此。

  就是在這件事之後,吳太監被調回京城,他調回京城是因為蔣知府案,但他並沒有為此付出任何代價,也沒有回去繼續守皇陵,而是在京城留了下來,成為了皇帝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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