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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感覺到她在背後悉悉索索地忙著,因為太享受了,他還差點睡了過去。

  出門在外,歸途還是跟一大幫人犯同路,怎麼也不可能吃住得多好,忙著的時候還不覺得,這一回家鬆散下來,倦意一層層就全上來了。

  他頭原還有點支棱著,方便瑩月動作,漸漸就頹了下去,半邊臉頰完全壓到了自己的手臂上,瑩月見他久不動彈,湊近點去一看,見他眼睛都合上了。

  睡了呀。

  還說不累,真的嘴硬。

  他睡了,她膽也更大了點,見到他被臉頰壓著的那隻手臂衣袖被壓得凌亂,往上掀著,露出一小截修長結實的手臂。

  她記得他這隻手上有傷。

  他給她看過,當時她不覺得怎樣,只是因為被蹭痛了把它當成髒東西而有點抱歉,然後猜到他是遇匪時傷的也就算了,沒有更進一步詢問什麼的好奇心。

  眼下她卻忽然想再看一眼。

  懷著一種說不上來是什麼的心思,瑩月悄悄伸手過去,把他的手腕向後扳過去一點,看他那道猙獰疤痕。

  炕邊光線不太好,她看得不甚清楚,不由又湊近了點。

  能盤踞五年之久的疤痕,當然深刻而很不好看。

  不過瑩月全然沒有在評估這個,她看了兩眼,只覺得一定很痛。

  然後——

  沒有然後了,她跟方寒霄睜開的眼睛對上。

  瑩月嚇一跳,震驚了:“你沒睡著?!”

  方寒霄悠悠搖頭。沒有。

  “——哦。”瑩月訕訕了一下,旋即又覺得自然起來,她也沒幹什麼嘛。

  “我就是一下想起來,看看你的傷。”她解釋。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完她有點煩惱,從前那麼多機會,他沒事就來晃悠,她從來也沒想起來去看他,這下好端端的,他沒傷沒病沒撩她,她自己這個“一下想起來”是打哪想的呢?

  好在方寒霄不知道她這個糾結的情緒——他招惹瑩月一直是出自他自己的本心,有時候看上去很像樣,其實也就是個碰巧。要說有多豐富的經驗,乃至於去察覺分析到瑩月那邊細微的狀態心意,他是都不具備。

  “奶奶,擺飯嗎?”

  石楠的聲音從帘子外傳進來,給瑩月解了圍。

  她也不多想了,忙轉身起來:“嗯,擺吧。”

  一時用過了飯,飽足之後,精神更易睏倦,方寒霄直接躺回了炕上,瑩月沒這麼早困,但在他無聲的堅持下,還是跟著他一起歇下了。

  方寒霄精力不足,一時倒也不想幹什麼,規矩地抱著她親了一會兒,各自親到手腳酥軟,就滿意地翻身睡了過去。

  睡得早,他醒得也早。

  天還沒大亮,屋子裡外都靜悄悄的,他很精神地醒了過來——有一點是被壓的。

  瑩月畏寒,炕到這個時辰,溫度降了些,變得溫溫的,察覺到身邊有更熱的熱源,她睡夢中卷著被子就過來了,抱湯婆子一樣把方寒霄抱著,一隻腿還非常不淑女地壓到他身上。

  方寒霄被壓得瞬間就更精神了。

  他心猿意馬地伸手去撈她,才摸著她柔軟的背——

  砰砰。

  外面傳來敲院門的聲音。

  “誰呀?!”

  從廂房裡傳出丫頭睡意朦朧又帶著不耐煩的應答聲。才下過大雪,地上積著那麼厚的雪,誰願意早早起來出去。

  “快開門,有急事!”外面喊著。

  過了片刻。

  外面接連兩道開門聲,一道是廂房門,一道是院門。

  不知丫頭和外面的人說了什麼,很快,又一次敲門聲響起來了。

  這次敲的是正屋門。

  “來了,來了。”是玉簪的聲音,她從暖閣那邊跑出來,把門栓抽開了。

  “建成侯府薛大爺來,說有急事找大爺,人在外面立等,說十萬火急,請大爺現在就出去!”

  “什麼事這麼急——好的,知道了,我現在就傳話。”

  不用傳了,方寒霄全部聽見了。

  他慢慢地手往下滑,把瑩月壓著他的那條腿移開,然後慢慢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這兩個動作雖然緩慢而簡單,但幾乎用盡了他全部的自制力。

  他把頭髮隨便束一束,控制自己不要轉頭,步履重重地出去。

  薛嘉言正在前院待客的小廳里等他。

  薛嘉言來得真的太早了,沿途道上的雪還沒有鏟去多少,一些下人拿著掃帚木鍤等器具剛開始忙碌。

  見到方寒霄過來,他丟下茶盅,就迎上來,大嗓門嚷道:“方爺,大事不好了!”

  方寒霄皺眉,薛嘉言為人雖然有點咋呼,但也不是無風起浪之人,昨日分別後他們進宮繳差,難道是出了什麼大岔子?

  不應該啊。

  他們該備的證據都備得很妥當,便是最後鹽梟的供詞蹊蹺之處,於星誠與他商議過,也是準備原原本本奏報的。於星誠不願意拿糊塗帳去敷衍皇帝,在得其全功與實事求是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方寒霄匆匆和他進去,不等坐下,就寫了一句問他。

  薛嘉言伸頭一看,卻搖頭:“方爺,不是這個,我們挺順利的,皇上聽過了於憲台的稟報,就下旨把人犯先都關大牢去了,讓我們把檔案也都移交給刑部,這罪一時半會定不下來,得再過一道覆審。昨日雪太大,簡單定了個方案,皇上就讓我們先回家了,休息兩日,再說。”

  遇刺一案是案中案,一案還連著一案,被牽拖出來的應巡撫這個級別的官員於星誠可以參可以審,但最終定罪權不在他手裡,也不是他一言可決,最終怎麼樣,案情是否確實,朝廷這裡還是要把一把關的,這不是一兩天的事,程序走下來,得有一陣子。

  方寒霄不解,擱筆看他。

  不為此事,還能有什麼值得他不在家休息,七早八早地跑過來?

  “方爺,你聽說了沒有?我倆,要做親家了!”薛嘉言坐到椅子裡,一拍大腿,告訴他。

  方寒霄:……

  他漸漸面無表情。

  然後目光游移,不自覺地在左右梭巡,想尋個什麼趁手的物件,砸到不靠譜的友人腦袋上去。

  就為這破事,把他從被窩裡叫了出來?!

  薛嘉言對自身的危險毫無所覺,兀自滿臉震驚地向他道:“方爺,你是不是沒聽懂什麼意思?你聽我跟你解釋,你就知道了,你也得嚇一跳——我那大堂姐,就是我大伯父家的,跟你那個堂弟,也就是你二叔家的,定親了!”

  這關係叫他形容的反而複雜了,其實也就是幾個字:在他們外出公幹的這段時間裡,薛珍兒跟方寒誠正式定下來了。

  方寒霄對此很漠然。

  他早知道有這一天,無非早晚而已。

  但薛嘉言不知道,他昨日到家時才聽母親陳二夫人說了,剛聽見堂姐有了再嫁的人家,他還挺好奇,心說他堂姐想開了,等一聽人家,噴了一地茶水。

  “我們府上還好,大堂姐總是嫁過一回,雖說方寒誠那小子酸得十分討厭,但單論門第,是很匹配得過去的,大堂姐結這門親事,算划得來。可你二叔真是——他真是能下狠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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