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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尚宣道:“把我岳父之前不知道的事告訴她,讓她自己去說得了,不過,這一回是這樣,下回怎麼樣,那可不知道。”

  徐大太太忙道:“什麼意思?”

  “就是隆昌侯如果有事,我岳父多半還照參的意思。”徐尚宣說渴了,又灌水喝。

  徐大太太聽了發急,又見徐尚宣好像事不關己似的,終於忍不住輕輕責怪了他一下:“你也不心疼心疼你妹妹,那可是你親妹妹。”

  “大妹妹這麼本事,用得著我心疼嘛。”徐尚宣直截了當地道,“要說心疼,我還心疼方寒霄呢,他夠倒霉的。”

  他是望月的哥哥不錯,但也是個男人,在這樣問題上會不由代入到男人的立場上,從這個角度來說,他難免會對方寒霄產生同情。

  徐大太太拿他沒有辦法,只好道:“你真是,你這胳膊肘怎麼老往外拐。”

  “娘,你可別說我了,我要在家,絕不能叫你們把這糊塗事辦出來。”

  徐尚宣說著,他也頭疼,問徐大太太:“娘,你給我找了這麼兩個妹夫,我以後怎麼打交道啊?對了,他們京里遇見,沒打起來過吧?”

  “沒有,沒有,你說什麼呢。”徐大太太回答完,又不死心地道,“你真不能替你妹妹去解釋一下?”

  “能。”徐尚宣笑了,旋即道,“不過,要是我岳父煩我了,從此不許我跟著他,那可不是我的錯,我去把你媳婦接回來,以後就在家裡吧。這麼著也不錯,我正好歇一歇。”

  徐大太太可沒法這麼覺得,兒子這一歇,之前的功夫豈不又要付諸流水了?

  忙道:“算了,你不去就不去。”

  徐尚宣一回來就說了這許多話,是真累了,打了個哈欠,隨口回了一句:“娘,你少擔心了,憑什麼就該著我們去上趕著,大妹夫不是沒長腿,他自己不會去於家問啊,還得我上門去給他解釋,切。”

  徐大太太一聽:“也是。”

  今天天色太晚了,隔日一早,就忙打發人給女兒把這個信送了過去。

  **

  又隔一日。

  隆昌侯府。

  岑夫人低聲囑咐著兒子:“別的都不要緊,你這一去,務必探清楚了,於星誠手裡到底有沒有實證,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

  岑永春略有些不以為然:“母親,他若有,還不早在彈章里寫明白了。”

  岑夫人道:“小心駛得萬年船。”

  岑永春有口無心地應著:“好了,我知道了。”

  他出門上車,往於家而去。

  於星誠昨日已經面過君,得了幾天假期,照理,他今日該在家的。

  他確實在,正坐在書房闊大的書案後面,聽到小廝在簾外報岑永春上門拜訪的消息,隨口道:“我這裡有客,叫他等一會兒。”

  小廝應聲去了。

  岑永春有些納悶,他覺得他出門不算晚,不知誰還搶在了他頭裡,問小廝,小廝並不說,他沒法,只好被引去花廳里暫時呆著喝茶。

  於星誠不是託詞,他的書房裡確實有客。

  外面重新安靜下來,於星誠向著立在他書案側邊的高大青年微微一笑,聲音壓得低低地道:“鎮海,到我面前也要修閉口禪嗎?”

  方寒霄回以一笑,眉朗目清,並沒有停下取用紙筆的動作。

  於星誠的笑意便又轉為讚許了,他去年才做了四十歲的生辰,正是年富力強之時,雖則大半年的奔波在他身上也留下了辛勞的痕跡,但他看上去仍然有很好的風度,他的聲音也低緩而沉厚。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你這樣謹慎,很好。”

  第61章

  於星誠於憲台,出身湖廣詩禮大族,經科考登廟堂,先入翰林後轉科道,如徐尚宣所說,一路走的都是最正統的文官路子。

  不但正,他還純。

  明面上,他不傾向於任何一藩,於立儲問題上沒有任何私人立場,暗地裡,也是。

  屬於有時候會讓皇帝頭疼,但大多數情況下會願意用也放心用的那種忠純篤實之臣。

  不過,這不表示他就是個沒有立場的人。

  純臣眼裡,有嫡立嫡,無嫡立長,過繼,也應當遵循這個法理。

  這是太祖立國時定下的規矩,也是儒家門生奉行的聖言。

  於星誠沒有把這個立場表露出來過,他是個謹慎的人,並不喜歡在局勢未明前,早早衝到皇帝面前去吶喊上諫。

  知道他心中有此傾向的人,世上可能超不出一掌之數,方寒霄是其中之一。

  這不是因為方於兩家連著拐彎親——更正牌的姻親徐大老爺與徐大太太於星誠都從未對他們暴露過。方寒霄會知道,是他個人的原因,他出走的那幾年裡,在外地與於星誠有過巧遇。

  於星誠作為右僉都御史,比左僉都御史的地位要低一點,他頂著個“右”字,意味著要常常出外差,巡撫各地。他去過的地方,不只有江南。

  在那次巧遇並短暫的相處里,兩人發現並確定了彼此相同的立場,從此心照不宣。

  是否聯絡有親不要緊,這一個共同的政治立場才把他們變成堅實的同盟,並為這同盟做出努力。

  不過,從方寒霄的角度,他還是要盡力把中間的親眷關係維持住,不是要靠這個保住彼此的信任,姻親有是錦上添花,沒有也不會就此分道揚鑣,是因為他假使跟徐家翻臉,那他再像現在這樣跑來於家拜訪於星誠就會變得有些奇怪了。

  年初時他將錯就錯認下瑩月,有一小部分的原因就在這裡。

  於星誠對此顯然心中有數,他的第三句話就是:“委屈你了。”

  方寒霄提筆寫:不曾。

  於星誠以為他是不肯訴苦,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安撫之意:“我觀徐大太太教子,本有章法,不想我外出這段時日,她能幹出這種糊塗事來,我這位親家老爺真是——唉。”

  他末尾語意一轉,怪上了徐大老爺,因為徐大老爺雖然常年存在感稀薄,但他作為徐家家主,這口鍋不會因為他不管事就能躲掉,但凡他靠譜點攔一攔,徐大太太不能把這個糊塗犯成功。

  方寒霄笑了笑,對這兩口子,他是無話可說,也懶得評價了。

  他看上去甚是平靜,倒惹得於星誠又是一聲嘆息:“你這命運,實在多舛了,難得你不曾因此灰心喪志。”

  可不是嘛,少年時連喪父母,沒兩年又遇匪徒追殺,殘身出走,終於回來,卻連妻子都叫岳家換了,這裡面每一條拎出來都夠人哭一壺的,何況集齊了發生在一個人身上。

  於星誠所說“多舛”兩個字,看似簡單,實則精準沉重。

  曾經方寒霄自己也是這麼覺得,所以他氣苦憤怒地跑了,直到孤身返京,他都還揣著滿懷的陰鬱,靠時不時地給二房添堵才撐住了表面上的從容情緒。

  可是現在,他對於自己人生的遭遇是真的沒有那麼不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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