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瑩月被他攔在面前,跟他距離近,茫然地仰臉看他——她遭到這個待遇,其實一點也不意外,方寒霄會過來攔著才意外,她想看他是什麼意思。

  她能看見方寒霄的表情,但跟沒看也沒什麼差別,有一個瞬間,她似乎看到方寒霄對著自己的叔叔和嬸娘,嘴角逸出一絲奇怪的笑意,但等她定睛再看,又什麼都沒有了,方寒霄的嘴唇動也沒動過,她會覺得他笑,更像是自己被撞了好幾下之後撞出來的昏然錯覺。

  方寒霄並沒低頭看她,攔住了人之後,就走去窗下,那裡桌上有紙筆,他揮筆快速寫了兩行字,然後拎起墨跡未乾的宣紙給方伯爺看:五年未歸,有我之過。罷了。

  罷了?

  罷了?!

  方伯爺這回的神色沒有掩飾住,驚詫直接從目光中透了出來。

  洪夫人不識字,聽了身邊一個丫頭低聲念出來,才知道紙上寫了什麼,她的顏色比方伯爺變得更大,她自己覺出來了,想以笑意遮掩,又實在笑不出來,倉促間嘴角乾乾的抽動了兩下:“霄哥兒,這樣大的事,怎能就罷了?又怎麼作罷?你真是孩子話,徐家踩著你的臉欺負,嬸娘不替你把這個公道討回來,以後你,連著你叔叔嬸娘,都該不好意思出門了!”

  方寒霄垂目又寫。

  他換一張紙舉起來:鬧出去,我一般丟人。

  他這個說法不難理解:定好的新娘子臨過門讓岳家給換了個庶女,傳揚出去,固然徐家名聲狼藉,他落魄之後,讓岳家這麼嫌棄打臉,笑話他的人也絕不會少。

  當年沒出事之前的方寒霄,在整個京城貴公子圈裡都是數得著的,方老伯爺偏心他,把世子位給了他,但同時教導他也悉心嚴厲,他在文武上比差不多年紀的勛貴子弟都強出一檔,是那種長輩會揪著自家孩子的耳朵訓斥“你看看人家平江伯世子”的天之驕子。

  可是如今,健全的身體沒了,大好的前程沒了,連婚事,都出了這麼大的岔子。

  他寧可咽下這口氣,免得再度淪為他人口中談資實為人之常情。

  洪夫人明白過來關節,鬆了口氣,笑著道:“那等落井下石的小人,何必去理他?哪個背後無人說,說一陣子,像先前冬日那呼啦啦的北風,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你要是忍氣吞聲,心頭這份委屈可是過不去,你聽嬸娘的,痛痛快快地鬧他一場,把氣都出了,以後想起來才不後悔,沒牽掛。”

  單聽她這番話,實在入情入理,方寒霄也好像被打動了,他站在桌邊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方伯爺和洪夫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見此,表情都舒展開來。

  方寒霄低頭又去寫些什麼,洪夫人等不及了,催道:“霄哥兒,有話回來再說——”

  方寒霄將紙提起揚開。

  丫頭小心地念:“多謝嬸娘好意,但事已至此,為免驚擾祖父,還是將錯——就錯?”

  ……

  方伯爺和洪夫人的表情都裂了。

  只有蔡嬤嬤,感動地快流下淚來:多通情達理好說話的大——不對,三姑爺,早知如此,直接來尋姑爺把話說開了不就行了嗎?何必提心弔膽冒風險搞替嫁這一出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看明白了嗎?徐大太太的想法錯了,現在,是方伯爺和洪夫人想鬧大,鬧得越大越好,而最應該鬧的方寒霄想壓下來,他不要鬧,他認了。

  關於替嫁的疑問就是這樣,可以成功不是徐大太太的計謀有多麼高明,而是男主認了。

  第11章

  丫頭念完後,方寒霄把紙放回了桌上,他獨自站在窗邊,周身繚繞著淡淡的寂寥之意,大紅喜服愈是襯出他受屈之深,但他為了祖父病體還是堅持要吞下奇恥大辱,此刻就是再苛刻的人來,也無法對他講出重話。

  方伯爺就只能深深吸了口氣:“——不用擔心老太爺那裡,我早已命人將靜德院看守好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事,絕不會傳到老太爺耳朵里。”

  方寒霄搖頭又寫:只怕萬一。

  洪夫人勉強撐出一點菲薄笑容:“那也沒法將錯就錯啊,這麼個大活人,瞞得過誰的眼目去?誰不知道是個假的,到時候老太爺知道了,更該生氣了。”

  她說著,控制不住地看向瑩月,要不是確定方寒霄這幾年不在京里,她都要以為這個侄兒是不是和未婚妻的庶妹發展出什麼私情了,不然實在難以解釋他現在的作為,除非——他是知道了什麼。

  洪夫人想到此處,心內不由一顫,旋即安慰自己:不可能,他回來還不足一個月,況且一直守在靜德院裡,連門檻都沒邁出去過,能知道個什麼?

  她走神的這片刻功夫,方寒霄已經亮出新回應:依徐家言便是。

  他大約是習慣了以筆代口,一筆字如行雲流水,迅疾流暢,並不比常人說話慢上多少。

  亮完後,他把紙蓋回桌面,走到門邊,把呆呆坐著的瑩月拉了起來。

  瑩月是懵的,被他拉起來後,才回過神來,忙向他搖頭:“嗚嗚回家。”

  她不要將錯就錯,她要回家。

  雖然徐家有可怕的徐大太太在等著她,但畢竟是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家,怎麼也比平江伯府令她有安全感。她站在這裡,只感覺自己是個走錯門的小偷,哪哪都不自在。

  但說不了話確實有許多不便,方寒霄不知是真沒聽懂她說什麼,還是怎麼樣,直接拉著她就往外走——準確點說是半扶半拎,瑩月一方面不願意,另一方面她沒體力自己走,除了失血之外,她之前的兩三日都被徐大太太關著,吃睡都不好,才導致她咬舌之後一下虛弱成這樣。

  “切哪?”

  瑩月掙扎不了,慌慌地問,問完之後想起來方寒霄不能回答她,忙把掌心攤給他,想他寫一下。

  方寒霄沒寫,倒是不知從哪變出她那蓋袱來,手一抬,把她罩住了。

  外面已經全是暮色了,腦袋再被一遮,瑩月什麼也看不見,下意識伸手要扯,但方寒霄扶著她的動作加了一點力道,她手臂就抬不動了——這和她先前被壓著大妝時的感覺還不一樣,那時她還能掙一下,現在男人的控制如鐵澆銅鑄,沒覺著他怎樣費力,她已經連一絲都動彈不得。

  “嗚放——”

  “霄哥兒,你做什麼去?!”

  是洪夫人從後追上來,瑩月這時候挺感謝她,問出了她想問的話。

  方寒霄回過頭去,沉默片刻——當然他只能沉默,離了紙筆,他無法表述出自己的意思,同樣別人也不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所以,他似乎歉意地勾起唇角笑了一笑,就轉頭繼續走了。

  方伯爺也追了出來,一邊猶豫著要不要讓人上前攔阻,一邊跟在後面追了一截,然後他漸漸發現方寒霄的行進方向了——他是要去正堂!

  平江伯府一些較為近支的親眷已經在正堂裡面了,除此外,更重要的還有從祠堂里請出來的已故長房夫婦的靈位,都是洪夫人事先安排好的,一應是為了新人拜堂成禮的布置。




章節目錄